1定計

妓*女自古想的是從良,名妓也不例外

威靈仙豔冠群芳,名滿京華,這幾日來來回回盤算的,也還是這樁大計。

日將正午,小丫頭雙花過來放下湘簾,使一隻青釉大盤裝了佛手、香櫞兩樣鮮果,供了水月觀音像前,回身笑說,“才剛媽媽問我,‘姑娘不歡喜!外頭水塘裏蛙叫了一宵,沒好生睡。天明才迷糊過去一會子,誰知又做了個不好的夢。’”

威靈仙早起到這會還沒下床。早飯沒吃,未著長衣,裹著夾紗被靠在床頭拿繡花針一顆一顆地穿紅豆。聞言慢慢說道,“她還不死心,又想教我替她去引誘和尚?真是大笑話!何況還是個好和尚,她不怕作孽,我還怕呢!”

雙花撲哧一笑,道:“姑娘說得一點兒不錯,還真是個好和尚。模樣兒才調兒性情兒,都是好的,哪樣兒都不辱沒姑娘,就多了個是和尚。不過和尚怎麼了,姑娘若真有那個本事,誰說做了和尚就不許還俗呢?”

“快別胡說了,咦,你怎麼知道模樣兒好,你見過了?”

“值百兩黃金的人,也就姑娘不理會。我昨兒買絲線路過香積寺,正趕上他不知送哪位貴人出山門……嘖嘖,這些年我跟著姑娘,也算見過幾個出色的,拿來一比,全成了燒火棍。”

“行了,不害臊的丫頭,快打洗臉水去罷!”威靈仙嗔怪道

香積寺是皇家寺院,年初老方丈圓寂,將衣缽傳給了小弟子慧緣。大徒弟慧嚴不忿,鬧了幾次不成事,遂設下圈套想誘他破戒

殺戒貪戒都不易破,最容易壞事的就要屬這色戒

慧嚴原指望小師弟“少年未識綺羅香”,勢必一擊而中,誰知到了兒連“偎紅樓”的蘇俏兒都無功而返,說了句,“非但不是男人,連人都不是。”慧嚴無奈,隻得轉來歸家院,在鴇母麵前許下百兩黃金,求威靈仙出山。這幾日鴇母時時來聒噪,為的就是這件事了

威靈仙梳洗了,懶懶地對著鏡子不動彈。雙花進來說:“蘇姑娘來了。”威靈仙喜道:“快請。”

蘇俏兒給慧圓铩了羽,自家覺得沒麵子。正巧一個徽州巨商邀她去黃山避暑,她便順勢應允下來。這一去一月有餘,算來與威靈仙已有兩月不見

“偎紅樓”與“歸家園”門對門,蘇俏兒孤身一人,並未帶小丫頭。雙花倒上茶來,興高采烈笑道:“蘇姑娘可回來了。快給我們說說新聞。”

威靈仙轉過身來,見蘇俏兒穿著徽州上等的碧荷色藕絲衫子,發髻低低挽在肩側。神色散漫,這一副慵懶模樣,倒是跟自己一般無二

蘇俏兒瞪了雙花一眼,往床上一坐說道:“你哪裏是要聽新聞,是要聽一個月前的舊聞罷!”

威靈仙笑道:“莫說她好奇,我也想聽聽那“不是男人”的男人,是怎生模樣。你就說說罷。”

蘇俏兒道:“我就知道,準沒人問問我這一路起早貪黑,舟車勞頓,水土不服……”

威靈仙截住道:“行了行了行了,你是去避暑,又不是充軍發配!再說那個王老爺還不是捧你在手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蘇俏兒將俏臉兒一沉:“你們還想聽不想?”

威靈仙與雙花忙賠笑:“想想想!”

這可是這一年裏頭京中最有趣的大事,哪有人不想聽的。再說慧嚴安排得隱秘,蘇俏兒與慧緣見麵的情景底細,除他兩人自己之外,連慧嚴也不十分清楚

“我呀,為這個差事也費了幾分心思。別的不說,就那身行頭就花了二十兩銀子。哼……”她說到這裏把眉毛一立:“媽媽當初說的是千好萬好,後來見事不成,轉眼間就變了臉,說既未得手,衣裳錢便該自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