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驚縮手,這才開口。說的話是,“姑娘真乃仙人也。”

雙花與此早已見慣不驚,笑眯眯站在一旁等著威靈仙將話題岔開

熟料今日威靈仙行事不同以往,應聲說了句:“柳老爺可是誇我好看?”

“當然當然!”

威靈仙笑道:“那您不妨說說,哪裏好看?”

她如此知情識趣,柳老爺自是喜出望外。雙花卻是一頭霧水

“姑娘的眼睛生得最好?”

“哦?”威靈仙笑得愈發甘甜:

“像什麼?”

“這個嘛……”柳老爺想了半天,一眼看見案上棋盤,遂隨口說了句:“像棋子,嗯,棋子黑!”

“是嗎?那真是好極!”威靈仙出語輕柔,卻轉眼間便臉色一沉:“雙花,送客!”

“哎,哎,威靈仙姑娘!”威靈仙毫不理睬,徑自走到窗前去看樹

“這位柳老爺,你且請罷。改日再來。”雙花連勸帶哄:“我們姑娘就是這個脾氣,你定是哪句話說錯了惹她不高興,不要緊不要緊,改日再來就是!”

又拖又拽將他硬送了下樓

雙花回來時威靈仙已安坐喝茶。雙花掃一眼門外道:“嚷嚷著找媽媽去了。”

哪家妓院的紅姑娘都是有幾分性子的,是客人捧出來的,亦是鴇母刻意驕縱出來的。說穿了,無非“欲擒故縱”,“欲拒還迎”八個字中間做文章罷了

雙花笑問:“好歹跟我說說,是怎麼樣丟了麵子吃了癟,將邪火發在這倒黴蛋身上?”

威靈仙眉梢一抬說道:“你倒說說,我威靈仙幾時丟過麵子?”

雙花喜道:“那和尚怎麼說?”

威靈仙笑道:“他說呀,教我三日後穿得美美的,少少的,薄薄透透的,去給他還袈裟!”

3風塵女二戲小和尚(1)

晚飯前又來了個熟客。東城的吳少原吳公子

與上午那位不同,那一個是安靜靜來,罵咧咧走;這一個是罵咧咧來,安靜靜走。

吳少原一進門便將一隻繡花枕套向桌上一扔:“靈姑娘,枉我吳少原當你是出泥不染的荷花,呸!今天才知竟是水姓楊花!你說這上頭的鴛鴦便是你我,說你此生絕不為第二人繡這恩愛的水鳥。你還想騙我到幾時?我……我剛剛便在那個王道堂屋裏見了個一模一樣的,你有何話說?”

威靈仙向桌上瞧了一眼,果攤著一隻大紅繡鴛鴦的枕套。心中暗罵院裏小廝偷懶,買枕套也不費心挑一挑,竟買了兩隻一樣的

“吳公子,你既知道這裏的女子都是水性楊花,又何必認真發怒呢?”

“你……”吳少原臉色鐵青,拿手指著威靈仙說不出話來,看來是真的氣壞了。威靈仙在心底冷笑一聲:哪裏不能認真,偏偏認真到我這裏來!

“俺須是賣空虛,憑著那說來的言咒誓為活路。”威靈仙忽然將手中帕子輕輕一揮,道了一句戲曲念白

吳少原一愣。威靈仙瞧了他一眼,徑自往下念:。

“遍花街請到娼家女,哪一個不對著明香寶燭?哪一個不指著皇天後土?哪一個不賭著鬼戮神誅?若信這咒盟言哪,嘿!早死得絕門戶!”

這是關漢卿“救風塵”中趙盼兒的一段念白。吳少原原聽過這出戲,當時也曾嘲笑周舍癡呆妄想,哪知今日輪到自己頭上,才知這“當局者迷”四個字,絕非平白虛設

他緊咬牙關,定定地瞧了威靈仙半晌,憋出三個字來:“好,你好……”轉身飛也似地下樓去了

妓院中稍有身份的姑娘約人相會,日子訂的向來是不太稠密也不太疏落。隻因太密沒了想頭,太疏又怕涼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