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

她正胡思亂想,點點燈光撲入眼簾——千辛萬苦到靈山,慧緣終於將她背到了山下一條街道之上!

他將她放在地上,抹抹汗說道:“你進去買雙鞋,再叫乘轎子回家去罷。貧僧也該回寺了。”

威靈仙這才看見旁邊五步遠便是一家賣鞋的店鋪。此處燈光不盛,因此也沒人大驚小怪,大呼和尚背著女郎

她剛想叫住他,忽想起自己要回的乃是歸家院,忙住了口。見他的背影沒入夜色,呆了半晌,竟舉起手來,傻乎乎地揮了揮

這一次,不待孫楊來問,威靈仙自己便找了來

“破戒算甚麼?我能叫他還俗!”

威靈仙說得極是自負。孫楊瞧著她的架勢,歡喜得眼角都眯了起來

同慧緣分手後,一路上威靈仙將今日之事掰開揉碎反反複複地想了幾十回,越想就越覺得慧緣對她絕不是無意。再想想雙花那句話,“誰說做了和尚就不許還俗呢”,此刻想來真是大大地有理。

模樣兒脾氣就不必說了,一個和尚,自然沒有家裏人來囉嗦;將來還了俗,也總該比俗人淡泊幾分,大概也不會納妾;自己出身風塵,是“欲潔何曾潔”,他做過僧人,叫“雲空未必空”,誰也莫瞧不起誰,誰也莫高看了誰!

哎呀呀,威靈仙愈想越覺得天作地設,詫異早先為何沒想到,妓*女最好的歸宿該是嫁與和尚!

怪道的人都說姻緣姻緣,婚姻一事,果真是要看緣分的!。

她恨不得明日起早就去找慧緣,奈何腳傷未愈,不得不暫且等著。她心裏歡喜興奮,便坐立不住,在室內來回走了兩趟,想了想,吩咐雙花替菩薩上香

雙花笑道:“姑娘,你要勾引她弟子,她絕不肯保佑你心想事成。這香啊,上也是白上。”

威靈仙呆了半天,忙說:“對對對,那就……趕緊把這尊菩薩,送到別處去。”

“送去哪裏啊?”

“送去‘偎紅樓’給蘇俏兒!”

雙花道:“蘇姑娘向來不拜佛的,你忘了?”

威靈仙道:“那就送去給南蒲姑娘。”

南蒲是歸家院另一棵搖錢樹。比威靈仙小一歲。也是不日便要梳攏。這姑娘是綿裏藏針的性子,與威靈仙棱角都露在外頭全然不同。但二人向來交好。孫楊近來心緒極好,便是為著她這兩顆待價而沽的寶珠眼瞧便要並肩生財的緣故

為著怕走漏了風聲,消息瞞得極緊。因此南蒲並不知威靈仙與慧緣的事。

南蒲今日打扮得與眾不同:青布衫子,青布裙子,對襟處是黑布鑲的花邊。頭上烏雲蓬鬆,隻斜斜插了一支絨花。一副鄉野村姑的素樸樣子

她一進門,威靈仙就笑說:“你今日就是這身裝束接待客人不成?”

南蒲也笑:“客人都說很好。家花不比野花香,既是野花,就該有個野花的樣子嘛。你怎麼忽然想起來把那尊觀音像送我?是不是有人答應要娶你了,從此用不著求菩薩保佑了?”

她接過雙花遞過來的茶,坐在威靈仙身畔打趣

威靈仙看看窗外,道:“大好的天氣,不該悶在房裏。咱們去院裏轉轉罷,你扶著我?”

南蒲道:“對了,你的腳是怎麼了?”

威靈仙笑一笑,含糊揭過。兩人遂並肩走去後院

歸家院的後院十分闊大。柳蔭空隙當中支著十數個金絲竹匾,上頭晾著玫瑰花瓣。是預備曬幹碾碎後混入撲臉的粉中増其香氣的

威靈仙一瘸一拐地走路,一不留神碰翻了一個竹匾,花瓣灑了一身。她一時興起,將剩下的花瓣一股腦倒在南蒲頭上,兩人笑得嘻嘻哈哈。正巧兩個才送走了客人的姑娘碧清和慧香走過,見狀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