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水流不急，一年當中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以外，基本上都見不到什麼大的風浪，所以哪怕是小船遊蕩在河麵上，也是暢通無阻。
深夜十分，一隻船頭船尾都掛著花燈的畫舫沿河漂過，而林陽和劉經扶則正在畫舫那不大的船艙內相對而坐，麵前的案幾上擺放著幾樣精致的小吃食和一小壺酒水，與一般遊玩的畫舫並無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點，可能就是缺了幾個容色靚麗的風塵女子。
而除了林陽和劉經扶之外，這艘船上還有幾個船夫，以及徐虎和劉經扶的貼身副官，其餘人等都在聽雨軒的河岸旁等候。
雖說心思重重，但林陽這一路觀賞著秦淮河兩岸的夜色風景，再加上這僻靜的氛圍，也是不由得暗自點頭，甚至真如那劉經扶所說，精神都隱隱約約感到好了一些。當然了，如果這秦淮河上不是青樓妓院彙聚之所，而是單純的一處風景，林陽可能會感到更加的舒心。
一路遊玩，林陽還是像往常那般，如非必要滴酒不沾，案幾上的酒壺雖早已空空如也，但其實都是被劉經扶給喝了去。至於那些精致的小吃食，剛剛從宴會離開不久的兩人都已是飯飽，所以一口都沒動。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略感煩悶的林陽才把眼神從外麵的景色中收回來，看著有些微醺的劉經扶說道：“劉師長，時間也差不多了，有什麼話，您盡管明言。”
劉經扶擺了擺手，說道：“嗨！其實吧，我要說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而是對你我，還有薛師長都有利的好事！這樣，在說正事之前，咱們先說點別的。當然了，一準不會是廢話。”
林陽無奈道：“既然如此，劉師長還是但說無妨吧。”
劉經扶示意徐虎和自己的副官走開，順便把那幾個船夫看好以後，才開始對林陽說道：“林師長，對於眼下的局勢，你怎麼看？”
林陽問道：“劉師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經扶笑意莫名地看了一眼林陽，然後從一旁籠來三個小酒杯，放在了自己的麵前，說道：“你看，北伐剛開始，以及跟那些軍閥激戰的時候，咱們北伐軍內部還是親如一家。可現在，這長江以南的戰事剛結束，還沒過兩天太平日子呢，咱們內部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先是總司令他，跟紅黨翻了臉掀了桌子，緊接著武漢那邊又選擇站在了紅黨一邊，把咱們金陵這邊的全當成了敵人，你說說，這都叫什麼事嘛。難道僅僅是因為意識形態的不同？哼，我看未必。”
說話之間，劉經扶的語氣中也不由得帶有了一絲迷茫。在滬上反目行動爆發的時候，劉經扶雖未有動靜，但也是在一旁全程看著的。因此，和大部分北伐軍的官兵一樣，劉經扶也不禁對現狀、對以後感到了那麼一絲迷茫。
當然了，也僅僅隻是一絲迷茫而已，該站好的隊劉經扶肯定不會落下，甚至就連這麼一絲迷茫，平日裏都隻會是深埋心底，絕不會展露出來。至於今晚，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突然就要跟林陽說這些。
聞言，林陽笑道：“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所以也不多言。我隻是個軍人，我的職責就是帶兵打仗，隻管打，不去想。”
眼看林陽是這般回答，劉經扶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好！好一個隻管打，不去想，說得好啊！林師長之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咱們這些職業軍人嘛，就是要在其位謀其政。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說點軍事上的事情，當然了，也是正事。今天，金陵這邊一掛牌子，總司令他也算是帶著咱們這些人一起，拉攤子另幹了。可你看看武漢那邊的反應，那可真是相當激烈啊，而且紅黨也沒閑著，搞了一個什麼《屠殺革命民眾宣言》，指責總司令現在已經變成國民革命公開的敵人、帝國主義的工具、屠殺工農和革命群眾的白色恐怖的罪魁，同樣是一副勢不兩立、要拚命的架勢。再加上咱們北伐軍現在也被分成了兩部分，武漢那邊咱們這邊，控製的軍隊都相當多。依我之見，不久後，咱們北伐軍或許會刀兵相見啊！”
沉默了半晌，林陽才說了一句：“嗯，言之有理。不過，劉師長應該是話還沒說完吧？”
劉經扶指著桌子上的三隻酒杯，笑道：“哈哈，是，是沒說完。林師長請看這三隻酒杯，這一隻代表著咱們金陵方麵，北伐軍的一大半部隊現在依然是聽從司令部的命令，咱們第一軍、第七軍就不用多說了，其他略弱一些的部隊那也是數不勝數。而這一隻，則代表著西邊武漢方麵的汪先生和紅黨，他們雖然實力稍弱，但也有著唐孟瀟的第八軍、第十八軍，第三十五軍、第三十六軍，以及戰鬥力頗為強悍的第四軍等部隊，不可小覷。至於最上邊的這一隻，那就是奉係軍閥了，以及孫馨遠的一小部分殘部，他們的實力不用我多說，整整好幾十萬人，光想一想要把這幾十萬人給吞掉，就令人頭疼無比。如此看來，自今天起，咱們北伐軍的武漢方麵，金陵方麵，還有奉軍，就要成三足鼎立之勢了。剛才我說過，咱們與武漢方麵積怨很深，雖然都是自己人，但爆發衝突的可能性很大，因為汪先生和紅黨不會低頭，總司令更不會束手待斃。可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繼續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