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抬眸一笑:“這是孝子對菩薩供奉,孝感動天!”

賈璉聞言動容,右腳抬起,自鞋內拔出匕首,就要割手。

迎春急遞上金釵:“刀子不好,金釵止血容易。”

兄妹將鮮血調和朱砂,給觀音點上了紅唇眉心與蓮花。

賈璉愣愣聽著母親忽低忽高呻[yín],知道母親凶險,嚇得目瞪口呆,手足冰涼。

迎春比賈璉更害怕,卻是摒神靜氣,雙手合十,對著門上觀音圖像默默禱告:“南無阿彌陀佛,南海觀音菩薩,信女稱心禱告,求您保佑我嫡母母子平安,信女願意終生信佛,施僧布道,救濟弱小。若是菩薩不答應,信女情願減壽十年,為母親續命!”

迎春聲音雖小,卻因為太過緊張,最後一句減壽之話落在賈璉耳裏,頓時心潮翻滾激蕩,伸手捉住迎春雙手,眼中含了淚:“二妹?”

迎春卻嫌他吵鬧了,忙擺手:“噓,別出聲,菩薩會生氣呢!”自己則閉目嘀嘀咕咕,不住祈禱。

賈璉一貫不信這些鬼神之說,見迎春做得虔誠無比,也合起雙手,心中祝告:“菩薩菩薩,您若有靈,請保佑我母親弟弟平安康健。若要付出代價,請菩薩讓我承擔,我二妹妹尚小,又是女兒家,賈璉願意折壽十年,為母親續命,若普應允,賈璉終生感激不盡,一日賈璉得誌,願為菩薩重整廟宇,再塑金身。”

這一夜,賈府眾人眾誌成陳。賈母偕同賈赦在祭壇前跪拜禱告,大有不眠不休之勢。賈璉與迎春兄妹則守在產房門外禱告不休。

賈政陪著太醫飲茶待命。王氏則奉賈母之命全權負責指揮,配合太醫穩婆所需。

隨著時間推移,張氏呻[yín]聲越來越弱,時間也越來越長。門外迎春聽著穩婆一聲聲催促:“太太用力,看著頭發了,您別睡啊,用力啊”

張氏掙紮得聲嘶力竭,卻隻是不聞嬰兒哭聲,隻把迎春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賈璉已經扛不住,腿肚子轉筋,直發抖。

迎春在不能靜心念經祈禱,隻是心神不寧倉惶起來。

卻說時間過了子時,正是天地最為黑暗之時。張氏停住了呻[yín],賈璉不知為何竟然睡熟了。

迎春驚覺情形不對之時,竟然也是睡意朦朧。迎春知道,嫡母安全生產之前,自己絕不能睡,因睡意難擋,迎春將中指放進嘴裏狠心一咬,嘴裏一陣鹹腥,人卻精神了。卻不料醒來之時忽然無來由渾身毛孔一個緊縮,不自主打了個寒戰。

迎春驚恐萬分。這冰冰涼涼的死亡氣息迎春太熟悉了。心知不好,急忙抬眼四觀,昏慘慘燈光下,正跟黑白無常兩位鬼差打個照麵。

迎春霍然而起,全神戒備,將身子擋在門口,一聲斷喝:“你們到此作甚?”

黑白無常沒想到迎春竟然能夠抵抗他們所下迷魂咒,也深知迎春難纏:“你這個丫頭,恁的大膽,快與我閃開,閻王叫人三更死,豈敢拖延到五更?”

迎春知道此時此刻哭泣哀求於事無補,唯有拚死一搏,按照治鬼的法子,驀然間拔下頭上金釵,刺破右手食指,再次點染觀音眉心與紅唇:“菩薩,祈求您救苦救難,信女願意終身敬佛,隻求您就我母親脫呃。”

黑白無常見了觀音像喋喋怪笑:“華章觀音圖就沒事了?丫頭做夢呢!觀音娘娘救苦救難,卻管不得人家生死。”

一時陰風慘慘就要進房,卻被門上觀世音金光所擋,不由大怒:“鬼丫頭,你竟敢刺血成圖!”

迎春一見觀音像擋住了鬼差,心下稍安,隻是迎春也知道,二鬼差眼下隻是礙於公事公辦,想要正門而入正大名分。逼急了,鬼神可以自地下房頂而入。迎春心中一亮,與其守著門戶,不如守緊了嫡母。隻要錯過了魂飛時刻,張氏就算是躲過了。

隻是迎春一旦離開,門戶無人看守,急切之下尋找兄長,卻見賈璉中了鬼差迷魂咒,憨憨大睡。迎春急之無奈,揚手將金釵用力戳在賈璉胳膊上。

賈璉吃疼驚跳而起:“誰紮小爺?”

迎春將金釵塞進賈璉手裏,慘聲道:“二哥萬別睡著,母親昏迷,形勢危急,望二哥大聲呼叫母親,無比大聲喚醒母親,倘若瞌睡,就用這金釵此左手中指,或者左腳也成,隻求哥哥不要睡著”

說話間,迎春自己將中指在口中一吮,將口中血水迎麵吐向黑白二鬼差,自己將身進了內房:“哥哥守住門戶,且別睡著!”

卻說迎春近的房來,竟然穩婆也迷瞪瞪的呆著,竟然沒人幫助昏睡的張氏,不由大怒,毫不客氣一揮手,將二人狠狠摔倒在地,隨著哎喲,哎喲兩聲喚,兩個穩婆倒醒了。

一見迎春到咋呼上了:“哎喲姑娘,這產房可不是一般人等可以進出!”

迎春怒目嗬斥道:“好個不曉事兒婆子,我不進房,你們是不是預備一覺睡到大天亮?”

兩婆子媳婦迎春小孩子,笑道:“姑娘說笑,我們哪有?”

“哪有?我母親這般昏睡,你們袖手不管預備如何吱唔?是不是等道既成事實,若我母親命大,你們就花言巧語言稱自己如何如何盡心竭力,領我賈家賞錢,萬一不幸,你們預備如何推脫責任,或者要去誰家麵前領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