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幹果點心去了李奶奶家,繡橘任務是打聽實落消息,看李奶奶到底傷勢如何。

繡橘回來告訴迎春,李奶奶說了實話,她腿雖然腫的厲害,其實骨頭並未受傷,誇大其詞是為造勢。傷經動骨一百天,李奶奶讓繡橘告訴迎春,姑娘給她留了臉麵,她會在床上躺足半年,絕不連累迎春。

迎春聞言一塊石頭落了地,此後每天讓雀兒過去一趟,在那邊當差,伺候奶娘茶水湯藥,一日三餐讓繡橘替她留飯。

這是後話不提了。

李奶奶這事兒演變的太快,張氏得了消息派出的探子何嫂子尚未有所動作探,李奶奶已經幹淨利索出府了。

何嫂子一出馬就打聽得這個馬後消息,急匆匆報給張氏。

張氏聞訊不能置信:“腿斷了?迎丫頭的奶娘?這是真的?”

何嫂子點頭,言之鑿鑿:“應該是真的,她男人李大財親自來向賴大家裏告假,他豈有詛咒老婆道理。”

張氏聞言納悶了:“這是什麼話說得?難道怕受處罰自殘以博同情?”

何嫂直搖頭:“這倒說不準。不過賴大家裏已經回了老太太,說李奶奶肯定短時間不能再伺候二姑娘了,詢問找誰補上這個缺兒。”

說起開賴大一家子,張氏就皺了眉頭。張氏老早看不慣賴大一家子,仗著祖宗跟過老太爺,狐假虎威,吃主子喝主子,到頭來作踐主子。眼睛長在頭頂上,稍微弱勢點的主子還不在他們眼睛裏,張氏親眼見過後街族人必恭必敬對他,口稱‘賴爺爺’,他竟然頭也不掉,揚長而去。

主子喊他一聲賴爺爺,他倒敢不做推辭反擺譜。

張家也是禮賢下士人家,也沒有主子倒過來給奴才請安的,隻可惜不是自己當家做主,一旦自己做主了,首先就請他們回家去養老去。

張氏想著這些爛事有些氣惱:“知道老太太怎麼說?”

何嫂道:“老太太到沒話傳出來,如今府裏人倒攢動起來了,一個個圍著賴大家裏轉悠,聽說請客送禮的不在少數,都想來謀這二兩銀子。”

張氏冷笑:“她倒也有臉,焉不知這李奶奶就是他家推薦的,哼,人心不足東西!”

何嫂子忙一笑,一杯溫涼茶遞給張氏:“太太如今各自將養身子要緊,何必為這些小人煩惱,犯不著呢。”

“說的也是,隻是我就聽不得他們一家子。我們姓賈的倒要受他個奴才氣,什麼道理!”

何嫂子見張氏摁住額頭直皺眉,知道她頭疼毛病又犯了,忙著替張氏掐捏。

張氏鬆快了,任然放不開那事兒,又道:“二姑娘哪裏可有什麼動靜沒有,別嚇壞了?”

何嫂子正要說話,就聽外麵小丫頭一聲通報:“二姑娘來了。”

一時小丫頭打起竹簾,正是迎春帶著新得丫頭司棋走了進來,見了張氏盈盈福身:“見過母親,給母親請安。”

張氏忙親手扶起來:“快坐下。”又吩咐左右:“給姑娘拿個冰碗。”

所謂冰碗,並非碗中有冰。賈府太太小姐腸胃嬌嫩,是不直接吃冰的,隻是學了宮廷秘方,拿了各種新鮮的水果打碎了,混合在奶酪中或是蓮子粉裏製成甜食,用器皿盛了,放在冰盆裏濆著降溫,既解渴又不會太冰冷涼了腸胃。

迎春接了冰碗兒,吃得很慢,半晌也沒去掉一半兒。

張氏知道迎春為了何事犯怵,卻假作不知,伸手撫上迎春額頭,輕言細語:“我兒這是怎了,不舒服呢?”

迎春搖頭:“太太別擔心,我很好,隻是……”

張氏眉眼盈盈看著迎春:“隻是什麼?我們娘兒們有什麼不好說呢。”

迎春遂起身再一福:“女兒有事懇求母親。”

張氏忙伸手拉起迎春:“做什麼又行禮呢,有話隻管說來,隻要不犯礙,母親無不答應。”

迎春又一福:“多謝母親。”這方道:“女兒奶娘李奶奶婆婆生病,請假回去服侍,夜半不小心摔壞了腿。老太太意思要再給女兒尋一位妥當的放在身邊,隻是女兒想著,李奶奶錯不過奶大了女兒,不好叫她生活無著落。”

張氏一聽這話,心知這丫頭下了手又心軟不落忍了。李家婆子做了那樣事情,不一頓班子打死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自己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原是為了自己不掌家,插手太多王氏不高興,也是為了顧全這丫頭的麵子。如今兩好合一,還想怎樣呢?

難道潑出去的水還要收回來?

這真是有些扶不上牆了!一向聰明都哪兒去了呢?

張氏心中不悅,卻是平靜問道:“我兒以為?”

迎春皺眉緩緩言道:“女兒意思。我如今也大了,有沒有奶奶無關緊,左不過有母親呢,我想著我屋裏就不再添人了,隻把這一分月例依然把了奶娘奶,她而今病者,正好養病吃藥,而後老了顧一份口食,這也是她奶我一場了。”

張氏思忖著並不急著開腔。

迎春見嫡母不答腔,期期艾艾把手攙住張氏胳膊,仰頭看著嫡母,又道:“女兒知道這事兒不合規矩,老太太還不知道,隻怕二嬸子現在管著家,求她的人一堆,她頭一個就不答應。女兒左思右想,太太最是良善人了,這才來求母親,還請母親去跟老太太麵前說一聲兒,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