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頭疼,心中著忙,神情跟家關懷:“頭疼?要緊麼?是不是請個大夫瞧瞧?或是讓你兄長在鋪子裏抓點湯藥?隻可惱你兄長竟然一夜未歸,也不知道跑哪兒胡鬧去了,這可怎生好呢?”
寶釵聽母親叨叨,更加煩悶,伸手把母親一攔:“媽媽去吧,我躺躺就好了。”
薛王氏被女兒攔著不許進房,頓時僵住,寶釵乘機閉了門戶。
薛王氏猜測大約昨夜賈府發生了什麼,一指鶯兒:”你跟我來!”
因為寶釵早又叮囑不需多嘴,鶯兒出世不敢吐露事情,越是這般,薛王氏越發覺得可疑,心中一急便要動家法。
鶯兒這才戰戰兢兢把昨夜事情說了。又說了今日清晨二太太如何帶著小姐寶二爺討公道,結果媚人丫頭卻死了,老太太如何發作了二太太,眾姐妹如何冷落姑娘之話都說了。
薛王氏聽聞,頓時氣苦不已:“這卻何苦來哉!”
回頭卻說寶釵,推卻了母親,靜靜坐在窗前愣神,想起方才自己說話大方得體,並無不妥,應該被人推崇,為自己馬首才是,為何卻被那些不如自己的低賤之人排擠疏遠呢?
想著黛玉拂袖而去,想著探春惜春趨炎附勢,想著迎春明明庶女,卻在自己麵前擺起一幅侯門貴女之態勢,寶釵隻覺得心裏堵得慌。明明自己出身豪門,天生聰慧,樣貌出眾,琴棋畫,門門精通,為何竟然不敵幾個孤女庶女?
尤其是想起今日的葳莛軒遭遇,寶釵甚覺屈辱難堪,一行清淚無端自寶釵瑩白粉腮滑落!
我薛寶釵才是福祿壽齊四角俱全,你們憑什麼這般待我!
回頭卻說賈府王氏。
那日發作了王氏,後又知會賈政,叫他約束王氏,讓王氏閉門吃齋修心養性,不必過來請安,最好也不要外出丟人現眼。隔日就讓寶玉不需再去私塾跟著薛蟠混日子,而是吩咐寶玉的奶兄李貴陪著寶玉跟賈玨一起去杜家附學,直至自己聘到合適塾師為止。
這邊賈政得了賈母話,回去就吩咐下人說夫人病了,需要靜養,更是請了太醫給王氏請脈,賈政明白告訴說是王氏最近脾氣暴躁,夜不能寐,吩咐太醫給開些凝神靜氣助睡的湯藥服用。
太醫診脈似乎有些不妥,這些大宅門多有鬼魅,也不足為奇。便詢問劑量,賈政卻說越快見效越是好。
賈政打定主意不叫王氏再見人了,先是將單子抄錄一份備用,方便今後照單抓藥。隨即指定兩個身強體壯婆子專門監視王氏吃藥,不許倒掉。並警告兩人,倘若夫人到了湯藥而暴躁鬧事,就腰家法伺候,所謂家法,就是板子。
這兩個婆子都是賈府老人,家中牽絲攀藤都在府中伺候,所謂牽一發動全身,他們不想骨肉分離,主子吩咐焉敢不從,遂整天逼著王氏吃藥,一滴不剩。
趙姨娘雖不識字,卻是學的鬼魅伎倆齊全,要不探春也不會那般聰慧厲害了。這是閑話不提了。
且是趙姨娘先是見元春成了貴人,嚇煞一陣子,老實不敢再招惹王氏,沒敢再在她飯菜上動手腳。
熟料王氏不謹慎又載了,趙姨娘真是喜不自禁。心道還是趁早把這個惡婆娘收拾了吧,直別死就是了,誰也不敢說什麼。遂乘著枕畔酣暢之時,又給賈政出主意,說是王氏之所以暴躁,乃是因為夜不能寐,光是吃藥隻怕見效慢,最好是雙管齊下,加大太太房裏熏香安魂香分量,這樣太太睡得香了,病症自然就好了。
王氏屢屢生事,賈政不甚其煩,如今聽聞這話,以為安魂香助睡,應該並無什麼不妥,遂吩咐趙姨娘,自己公務繁忙,要她會同周姨娘,好生照顧太太吃藥養病,萬別叫太太再胡鬧,惹得老太太不高興。
趙姨娘得了這個雞毛令箭,便整天行事權利。隻要王氏要出門或是吵鬧,趙姨娘就吩咐兩個婆子給王氏喂苦藥湯子,不喝就去告訴賈政。
賈政雖然不才,卻有妙計,那就是威脅王氏倘若不好生服藥治病,鬧得家宅不寧,就將之送進庵堂祈福念經去。
庵堂王氏待得怕了,隻得認命喝藥。
卻不知為何,這藥越喝王氏越發暴躁。起初隻是偶爾難以安眠,後來竟至徹夜難眠,王氏不想熬死,就隻有屢屢加大安魂香的分量。
這個王氏便成了極端兩麵人,要麼成天眯眼不爭,嗜睡不醒,鼾聲雷動。要麼醒來就脾氣暴躁如雷,無論是誰,即便李紈賈蘭,一句不對,憑是滾燙的開水,或是名貴瓷器,手邊有什麼就丟什麼。
李紈無奈,隻得親自請求久不上門薛家母女,還別說,薛家母女上門之時,王氏倒也略略好些。隻是寶玉日日忙碌學業,每日最多晚上匆匆而來便匆匆而去,對寶釵越發恭敬有禮,不假辭色。
寶釵深覺無趣,她不是保姆,專門與人看護病人來的,慢慢的便不願登門,李紈總要請上三五次,她頂多來一次,多時候推說身子不爽,犯了咳嗽老毛病,正在服用冷香丸。
薛姨媽跟女兒共同進退,也是這般推三阻四,直說家中繁忙,無有空暇。
總要寶玉親自上門去一趟,她母女們才作興王氏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