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了賈赦辭官奏折,他原本也不是做官料子,正是求之不得,從此賈赦就專門在家守著小老婆喝酒去了。
樹大有枯葉,賈府上下主仆三百餘人,雖然張氏治家嚴謹,難免疏漏,總有那麼幾個浪蕩水性不安分東西,知道賈赦慢撒金錢,一個個暗中綠了眼睛,來盯這個老金童。
賈赦本來就是個渾不楞玩意兒,霸王硬上弓也幹了不少了,有人送上門,何樂而不為,於是不分香臭,摟進懷裏,反正他又不心疼頭上被拔去了的金簪銀簪子玉簪子,隻圖偷得樂嗬,漫撒銀錢買風流。
張氏知道賈赦毛病,起初還要上朝,時間有限,如今賦閑,胡天胡地免不得。張氏早有章程,專門針對賈赦。
她跟鄭氏想法不同,當日張氏生病,鄭氏把持內閨,隻要無人生兒子奪寵,任憑賈赦胡鬧。
張氏反之,與賈赦約法三章,妻妾人數也有定規,上名牌姨娘二名,再有四個通房。目下,張氏根據約定已經完全配齊。前年秋雲生了賈琮血崩而亡,如今張氏便將一名叫秋玉通房補了姨娘名額。
剩下秋桐,秋雨,秋霜三名老通房,張氏又補上一名叫秋楓的丫頭湊足四名。
為了預防賈赦再行胡亂偷摸,張氏將四個通房丫頭全部安排在兩名姨娘院子裏服侍,讓她們既爭寵邀功,又互為犄角。借以平衡後院,不使一方坐大,生了歪心。
張氏曉諭手下丫頭執事婆子,一旦發覺那個小媳婦不守本分,無事進了房晃悠,勾引爺們,即刻全家清除出府。
闔府之中倒也安寧。
轉眼進了九月,賈母進宮,暗示元妃屏退左右,鴛鴦與抱琴守住門戶。賈母便將元春拜月敗露之事稟告。繼而規勸元妃將腰間佩戴霹靂木刻交給自己收藏銷毀。
元妃雖然利欲熏心,卻也知道厲害,順從賈母心意。
對於元妃省親試探,賈母婉轉回絕了。
賈母告訴元妃,修個園子至少需要百萬,相當於賈府百年的花費。這不是賈府這種普通嬪妃人家花費得起。慢說賈府沒有這些錢財,即便有,還不如修橋補路,施粥贈藥,替娘娘祈福,求菩薩保佑娘娘一生順遂。
元妃頓時變了臉色,賈府有多少家底,元春知之甚詳。賈母說此話不過是要把銀錢留給孫子,不願意為自己這孫女花費罷了。
賈母活一輩子,豈不知元妃心中所想,故作無意,言笑盈盈告訴元妃,吳貴妃父親滿世界跟人挪借資金,弄得怨聲載道。那些被他勒索錢財之家當麵賠笑,背後無不咒罵他一家子死絕了。
元妃聞言麵色訕訕,少頃問起自己母親王氏二太太何故未來。賈母看了看門口抱琴鴛鴦,故作飲口茶,拿絲絹子掩住嘴角,輕聲言道:“二太太不知怎的了,前個夜半起夜忽然就嚷嚷起來,誰是看見個女人披頭散發,手裏拖著長長白絲帶,衝著二太太瘮瘮的笑,二太太當夜就不好了,如今非得住在佛堂,金剛經念得不住口才能安靜些,否則離了佛堂,就胡言亂語,直說蓉哥媳婦夜夜邀她舞白練!”
元妃手一哆嗦,團扇跌落。
賈母不動聲色:“這病根兒說不得,府裏也不敢請太醫,隻叫寶玉幹娘馬道婆子替她請了碟神,說是有怨靈糾纏。”
賈母說這話見元妃麵色蒼白,不忍心再嚇唬:“娘娘安心,馬婆子說了,隻要不出佛堂便無事。隻是二太太這般瞎嚷嚷,我生怕她進宮失了禮數,反而給娘娘招災,故而拘著她在家吃齋念佛。”
“老祖宗做得對!”元妃眼眸瞅著賈母精光灼灼,宅門後宮是一個道理,母親之病隻怕蹊蹺。
賈母回視元妃,眸子波瀾不興:“你大老爺失了體統,自己丟了官,大約也連累娘娘,大老爺後悔不跌,病了半月,如今羞慚不了,躲著不見人,生恐連累娘娘。”
元妃笑得很是勉強:“本宮倒沒什麼,叫大爺安心!”
賈母卻笑得慈祥:“這些日子熬得也可憐,年過半百嚇得夠嗆。今日娘娘這話我帶給你大爺,也好叫他睡個安穩覺。”
元妃額首:“聖上已經開恩,自家骨肉,還計較什麼呢,大爺太謹慎了。”
賈母點頭:“娘娘這話很是。再有,我跟大太太商議了,家中女兒一如你姑母,都是五萬妝奩,娘娘也是一樣,大太太還給娘娘準備一個千畝出產莊子,一年收益也在千兩以上,再有家裏分紅,娘娘跟兄弟們一個樣。”
元妃動容,王氏每每詆毀張氏賈母,元妃聽得多了也犯了疑惑,漸漸心生怨懟,如今聽了賈母之言似乎不對:“分紅?這怕不好吧,本宮倒底是出嫁女兒。”
賈母輕笑:“一家人本該如此,娘娘何必氣,前些年娘娘還是官女子,大太太每年分紅也沒少了娘娘份。如今娘娘進位了,更加需要花費,豈能變了呢!”
元春聞言愕然。她母親王氏可不是這般說得。王氏說她自己因為年年往宮中送銀錢貼補,惹得張氏老太太不悅,故而被剝奪了當家主母之位,攆到庵堂受苦,幾乎一命難逃。又說自從張氏當家之後,對二房刻薄狠毒,簡直一毛不拔。如今自己與寶玉都是看人臉色吃飯,給娘娘的用度則是她自己變賣妝奩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