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鼻子裏一聲冷哼:“你就裝吧,看誰信你呢。”
迎春隻不過告知與人,自己乃是無心違逆父親,並非有意,不過一時口快而已,對於鳳姐指責,她也不分辨,卻道:“老爺怎麼這會子到內宅了?”
鳳姐果然被轉移了視線,掩嘴偷笑:“太太是老爺夫人,老爺去夫人房裏還要挑時辰呢?”
迎春一愣,嫡母雖然看著尚可,膚色白皙緊繃,今年可是年約五旬了,難道賈赦還會恩顧呢?前世,他可是看也懶得看幸福人一眼呢,何時改了口味了?
迎春臉一紅,暗暗啐一口自己,這豈是身為女兒該思考之事呢,忙著閉緊了嘴巴,再不所說一個字兒。
鳳姐雖然生冷不忌,卻也驚覺公婆私密這個問題不宜深談,不再追究。姑嫂兩個紅臉對紅臉,默契一笑,掉開臉。
隔日初七,李紈前來叩拜賈母去家庵,賈母推說身子不爽沒有見,卻是讓鴛鴦送了一本孝經給李紈,其餘一句沒有。
迎春陪著賈母早膳過後去給母親請安順便辭別,卻聽得張氏言說,賈赦一早帶著賈璉賈玨去了族裏拜訪幾位長親去了。迎春知道,大約兩府分宗快了。
張氏說了這話,又道:“外婆春秋已高,年前念叨你好幾次呢,你派人送去的衣服鞋襪外婆很喜歡,逢人就誇讚你手藝好,人能幹呢!”
迎春便想起自己初見張家外婆之時慈愛,那一份慈愛對自己今後的成章甚是重要,遂笑道:“我也想外婆呢,至今女兒還記得當時母親告訴外婆說‘這是我的女兒迎丫頭’,外婆就拉了女兒渾身摩挲疼愛,抓了許多點心給女兒,又給女兒壓歲銀子長命鎖,一切似乎就在昨日,曆曆在目。”
張氏聞言笑得慈祥:“虧你記得這些,我倒忘了,我卻記得你一歲也不開口說話,老太太派人去十字路口討千家飯,你卻開口叫了我一聲娘。”
迎春當然記得,卻道:“真的麼?我一歲就會喊娘呢?母親別是說笑吧,女兒哪有那般聰明呢!”
何嫂子笑著幫腔,把迎春好一通誇讚,張氏笑成了一朵花兒。
迎春臨別言道:“母親那日去瞧外婆呢,女兒陪您去吧。”
張氏道:“這些日子老太太心裏不痛快,以後再說了,說不過過了十五才有時間呢,倒時候我讓你玨兒兄弟來接你。”
迎春忙道:“別,讓管家去說一聲就是了,玨兒要攻書,且別攀扯他。”
這話雖是迎春真心話,正是摸準了張氏脈搏了。迎春說的真情實意,張氏聽得一臉幸福:“嗯,但願玨兒這次皇榜高中才好呢。”
複又道:“隻是這兩兄弟一起,隻怕會有兩宋之難了。”
迎春就笑:“玨兒玉樹臨風,做個探花也不錯喲!”
張氏笑得更窩心了。迎春忽然想起黛玉來:“母親對林妹妹怎麼想呢?”
張氏就皺眉:“那個孩子是個好的,人品才學家事都沒得挑,隻是心事重些。”
迎春看著張氏隻擔心,心裏想著李紈今後隻怕要怨懟。待要勸說母親成全寶玉,又不知道母親如何想法,財色動人心,必定黛玉身價百萬。待要勸說黛玉給了玨兒,中間又礙著寶玉,隻怕兄弟要生嫌隙。屆時吵嚷起來,闔府不得清閑。
一時心中惶然得很,看眼母親,欲言又止。
張氏似乎猜測的迎春所想,拍拍迎春手:“放心,左不過以老太太林丫頭的意思為先,老太太發話,我認同,這府裏也沒誰敢太歲頭上去動土。不說你姑媽有信托我,就是隻看林丫頭這些年孝順我,我也要護她周全。”
迎春得了此言,笑盈盈恭維母親:“這府裏老太太是老神仙,母親就是菩薩娘娘,林妹妹必定無憂了。”
卻說迎春告辭娘家回家去,不過三天,這日正月初十,迎春陪著水母搭著台子鬥牌,鳳姐派了婆子上門,說是賈璉得了許多新鮮小菜,再有南詔國進貢鮮果,送來迎春嚐嚐鮮。
迎春也沒在意,臨晚,晴雯告訴迎春說,白日來的趙棟媳婦,鳳姐著她傳話,說是兩府已經在族裏四位老太爺見證下分宗了,這幾日府裏正在收拾院子,隻等衙門批文一下,就要重立祠堂。
迎春聞言合十禱告,隻念了三聲菩薩。
迎春一直等著張氏傳召還去探望張九外婆,卻是一直沒有信息。
轉眼就到了十五,迎春一邊開始忙碌過節,一邊備辦繡橘小定儀式,這些日子迎春賞了繡橘一匹大紅綢緞,繡橘一直閉門繡妝奩,迎春跟前大丫頭頂上了繡青,繡橘已然拿著一兩月例,直至她出嫁為止。
正月十五,迎春在房門前紮起了鼇山,闔府內外點起了紅燈籠,真個府邸內外燈火通明。水家跟賈府相隔不遠,榮寧街上也搭起了鼇山,今年與往年不同,往年榮寧二府合搭一座鼇山,今年一條小小榮寧街上聳立起兩座巍巍鼇山,惹得許多走病遊人駐足驚歎。
水母十分夠意思,華燈初上,水母一身火狐大氅,召來水衍迎春夫妻,著她們陪自己出去觀燈走病。
水衍迎春哪能不允,夫妻們回房穿戴起來,迎春翻出陪嫁裏兩件銀狐大氅,夫妻們產戴起來。迎春比水衍再多一定同色昭君套。後麵跟著繡橘晴雯繡青幾個大丫頭,一色都是紅綢灰鼠皮子披風,再有葉兒秋兒雀兒幾個二等丫頭卻是大紅兔毛滾邊的長棉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