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又響起來,是梁樹。他說:“你和朋友聯係上沒有?我有點不放心,所以問問。”
“聯係上了,可他不在上海。”花塢說著,心上委屈湧起。
梁樹沉吟了幾秒,說:“要不要一起去看《歸來》?”
“好。”
“那你在下午那家M記等我。”
“好。”
花塢很幹脆。她跑了這麼遠的路,不是為了站在大街上演真人版《再見二丁目》的!
6
花塢在KFC等了十首歌的時間。梁樹來了,他已換了幹淨的衣服,還帶來兩個大蘋果。
“我在學校超市買的,洗過了。”他說。
花塢遞一個給梁樹,一個自己啃,沒有一罐她想要的熱茶,但是有蘋果,也很好。
電影院很近,正好趕上《歸來》的夜場。
其實,和周嘉一一起哭《歸來》,花塢也幻想過。她在書裏看到,打動男生的辦法之一,就是讓他陪你看一場悲傷電影。據說,女孩在熒光裏流淚的樣子最美。可花塢一點都不美,她哭得像個傻瓜,哭《歸來》裏艱難的愛情,也哭自己。她從頭哭到尾,紙巾都用完了。
電影散場,梁樹說:“大哭一場好多了吧?”
她點點頭。
街道靜寂微涼。他們並肩走。花塢說起周嘉一,說起他們一起聽歌的情意,說她深深淺淺的暗戀;梁樹說起他的愛情,那是一場美麗熱烈的異地戀,但最後還是被距離打敗。
兩人在街上走了好幾個來回。梁樹問花塢:“你明天打算去哪裏看看?我當你的導遊。”
花塢搖搖頭:“我明天就回去了。”她的打算終止在與周嘉一偶遇的那一刻,至於那之後,她想,全都不重要了。可她沒想到,她不但遇不上,連追都追不上。上海對她來說,所有的關聯,不過一個人,一場音樂節。她的旅程結束了。
“如果你不想馬上回酒店,我想陪你再坐一坐。”
他們又去了M記,點了東西來吃。梁樹說:“我想聽聽你喜歡的歌。”
花塢把耳機遞給他,耳機裏循環播放的,是明哥在演唱會上唱的《再見二丁目》。梁樹手機裏看歌詞,說:“這首歌我聽過。但原來好像是一個女生唱的對不對?還有,他在唱歌之前說的什麼?”
“他說送給林夕。江湖上說這是林夕寫給他的歌,他在自己的演唱會上唱了作回贈。”
“哦。”梁樹一邊研究歌詞,一邊聽,忽然說:“寫歌的人想說,沒有你,我很難快樂。唱歌的人想說,即使沒有我,你也要快樂,是這個意思嗎?”
花塢大驚:“真的是這樣嗎?”
“是呀,這是好多年前的歌了吧?”
“十幾年了吧。”
“你去音樂節上看的,是這個唱歌的人嗎?”
“嗯。”花塢點頭。
“他看起來好嗎?”
“很好,很high。”
“寫歌的人呢?”
“繼續寫歌啊。”
“看來,大家都放下了啊。”
花塢再次震驚不已,她反複聽了無數次不明奧義,卻被梁樹一語道破。原來無論多炫目偉大的感情,萬般不可得時,也終會放下。她對周嘉一的暗戀,遠遠不及夕爺在歌詞裏的感情,她又有什麼放不下?此刻放不下,總有一刻,會放下。
7
淩晨三點,梁樹和花塢在酒店門口道別
梁樹問花塢:“你還會再來嗎?”
花塢沉默。
梁樹說:“如果你回來,打電話給我,我還在這裏。”
花塢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去,回去的時候他還在不在,但是這趟旅行,她不會忘。這世上,有些人會陪你聽一首《四季歌》,有些人會陪你走過四季,還有些人,會像流星從生命裏滑過。她已遇到一起聽歌的人,像流星滑過的人,那麼,她將來也一定能到遇到陪她走過四季的人。
花塢從背包裏拿除CD和油彩筆,捧給梁樹說:“遇見你很幸運,幫我簽個名吧。”
清晨,花塢收到梁樹發了的信息:“我不會忘記,某年月日半夜,我和一個叫花塢的女孩在鷹潭站看北鬥七星,是那些星光,把我從站台的邊緣拉了回來。很幸運,遇見你。”
花塢笑著回複:“我也不會忘,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一起看星星。”
離開上海之前,花塢給周嘉一打電話,她說:“我隻想告訴你,這六年,我喜歡過你。”
她說完掛了電話,她沒有夕爺的才華,能把不可得的愛寫進歌裏讓世人傳唱,那麼,她就親口說給他知道好了。如果沒有這一趟旅行,她說不出口,隻有任它枯萎,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