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的背後多了一個人,一個和李彬的臉型一模一樣,隻是全身上下都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與李彬的一身黑衣形成鮮明對比的人。黃小路立刻猜到了他是誰:這個人就是他在巫寨無意中放走的囚徒,也是李彬一直所冒充的人,辰月教的教長厲忘歸。十多年前,李彬所扮演的巫王和厲忘歸曾經是好朋友,但李彬為了直接進入辰月的核心階層,囚禁了厲忘歸,而自己用巫術改變容貌冒充了他回到辰月教。
黃小路還牢牢地記得,自己錯放了厲忘歸之後,厲忘歸所說的話:“如果以關押我十五年的代價,換來一位有作為的辰月教長,那對我而言不是苦難,而是榮譽和歡樂。我們辰月的教徒,隻為了神的意誌而活,是不會有那些無聊的私人恩怨的。隻要是為了奉行神的旨意而活,巫王就不會是我的仇人,反而會成為我最好的同伴,如果他甚至地位在我之上,那也沒什麼關係。”
那時候那樣的話語近乎讓他絕望,可是現在看來,厲忘歸說的多半不是真心話,因為此人的雙手正按在李彬的後心,而李彬為了剛剛那一次躲閃已經耗盡了精神力,暫時失去了掙脫的力氣。
“你!你怎麼敢!”李彬驚怒交集,卻無力擺脫厲忘歸秘術的籠罩。
厲忘歸把嘴唇貼在李彬的耳邊,以一種近乎溫柔的語調說:“我早說過了,我不會在意個人恩怨的,隻是你當年能夠背叛我,以後未必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背叛辰月,是一個絕對不可信任的人,所以我沒有一天不想著要除去你,隻是在等待一個一擊致命的機會而已。很遺憾,現在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不!退……”李彬驚慌失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喊出“退出”的口令,回到現實世界中去。然而,他的反應稍微慢了一點,終究隻喊出了第一個字。
厲忘歸的手心湧出了一道轉瞬即逝的黑氣,那黑氣迅速鑽入了李彬的身體。剛剛喊出一個“退”字的李彬立刻啞口難言,麵容變得無比扭曲,臉和手上的皮膚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變黑、枯萎、剝落、粉碎。幾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的整個人都像是被放在沙漠中曝曬脫水的死難者一樣,變得幹枯而萎縮,並且片片斷裂,最終化為一團無法辨認的渣滓。
枯竭,如同這一招的名字一樣,威力巨大,是九州最具殺傷力的秘術之一。李彬終於沒能完整地喊出退出,也沒有來得及把意識切換到龍焚天的身上,他在遊戲裏被殺死了。並不是被真正的“人”殺死的,而是被一個曾經完全被他像棋子一樣擺布的虛擬角色。他像神一樣地玩弄這個世界,但到了最後,這個世界殺死了它的神。
“看起來,就算是神,也難免會被自己的棋子反咬一口啊。”黃小路喃喃地說。
李彬一死,他所釋放的秘術就消失了,身下又變成了堅硬的石板,而黃小路就卡在中間,上不去也下不來,好不尷尬。好在厲忘歸遠遠地揮了揮手,一股大力把他彈了出來,又重重摔在地上。
黃小路揉著屁股,哼哼唧唧地站起來,看著向他走過來的厲忘歸,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會又要再來一架吧?”
厲忘歸一笑:“我還記得你,靠了你的幫忙,我才能從巫寨的地牢裏逃出來。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也找不到那麼好的機會殺死巫王。”
黃小路心頭一鬆,但厲忘歸緊接著又說:“不過我現在不殺你,並不是為了這一點,我說過,個人恩怨是無足輕重的。”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黃小路問。
“可能是一種好奇心,”厲忘歸說,“我不知道你的來曆,但我猜測,你是來自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和巫王的來曆是一樣的。”
“你說得不錯,”黃小路歎了口氣,“可惜我沒辦法告訴你確切的真相。”
“沒關係,”厲忘歸很是瀟灑地擺擺手,“我隻是想看看,你到底能給這個世界帶來些什麼。就把你當做神的特殊禮物吧。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厲忘歸離開了。黃小路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我最好還是別和神扯上什麼關係了,我已經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