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料一般地對丞相充滿了輕視跟不屑。
範汝慎停了步子:“何事?”
顏貞靜道:“你其實……並沒有真的想跟天子對著幹,是不是?”
範汝慎眉端動了動,而後默默地道:“君子要懂得趨利避凶,我不過是選擇了明哲保身的法子,天子需要一個平衡朝堂的棋子。”
或許他曾有野心,就在年青的帝王還稚嫩的時候,但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而麵對無法戰勝的強者,最好的法子就是臣服並且效忠。
顏貞靜望著他的背影:“相爺,夫人那邊,勞煩你同她說一聲,我同她夫妻情分已盡,以後還請相爺你……”
“範家嫁出去的女兒,沒再回頭的,”範汝慎道,“你在這時候能提及她,可見你對我對她,都還有那麼一點兒良心。”冷哼一聲,不等他再說便拂袖而去。
顏貞靜被發配北漠的那天,天色陰翳,空中霧蒙蒙地,漸漸地飄下了小雨。
顏貞靜出了牢獄,雙眸習慣了牢中黑暗,一時有些無法,待睜開之時,卻見眼前有一頂小轎,轎子前站著一人。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他以為他犯了如此彌天大罪,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定然是會同他一刀兩斷,卻沒有想到她要跟著他前往漠北,這時候才想到範汝慎在獄中那一句話一聲冷哼是什麼意思。
原來有些事情,不曆練發生,就永遠不知道真相如何。
差人押解著顏貞靜往城外而去,及至出了城,雨忽然大了起來。
顏夫人替夫君打起了傘,顏貞靜卻停了步子。
他回頭,望著風雨之中巋然不動的城牆,目光自城門之中越過去,望向遠處,那是皇城的方向。
顏貞靜垂手,將袍擺一提,雙膝一屈,跪倒在地,緩緩地俯身磕了一個頭。
額頭碰在水花四濺的冰涼地麵,心中那聲歎息也塵埃落定。
顏貞靜被夫人攙扶著起身,轉過身背對著京城的方向往前而行。
剛走了幾步,迎麵飛馳來幾匹快馬,馬蹄踩在地上,泥水四濺,兩名官差急忙閃身躲避。
有兩匹高頭大馬飛馳而過,中間一匹馬將要過去之時,卻忽地勒住了韁繩停了下來。
“敢問路邊的可是顏貞靜顏大人嗎?”一個聲音徐徐傳來,聲音沉靜,冷峻。
顏貞靜抬頭,對上馬上戎裝的一個身影,一路行的急,臉被雨水打濕了,越發顯得眉目如畫。
顏貞靜道:“你是劉休明劉侍衛?”他脫口而出又驀然醒悟,“不,現在你是甘寧衛安撫使。”
那人才一笑,英俊的眉目都生動起來。
“大人,要走了,雨越來越大!”前頭的將領回頭來喚。
“知道了,”劉休明答應一聲,在馬上看向顏貞靜:“顏大人,此去山長水遠,善自珍重,就此別過!”抱拳欠身,行了一禮,打馬而去。
顏貞靜駐足回眸相看,看那人馬上背影矯健如龍,比之昔日那隻知道風流賣弄的少年,更見了沉穩出色。
當初劉休明自動請纓前往甘寧衛,人人都料他此去凶險重重,九死一生,也的確如此。
但如今他一身榮耀而回,當初又有誰能料到?
或許事在人為,又或者真的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跟他先前都禁錮在京中這個圈子裏,混混沌沌,隨波逐流。
如今,或許該輪到他走出去了,看的更遠,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需要他去做的是什麼。
劉休明同顏貞靜別過,一個離開京城,一個回到京城。這一切都是相似的,曆史或者命運。
顏貞靜的現在,就宛如劉休明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