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青的綠萼花枝,放在黑沉沉地鐵木桌上,輕聲問:“還在生氣?”
女子瞅著其中一粉白的花骨朵,悶悶地道:“我不喜歡嘈雜的地方。”
“總在車裏悶著對身子不好。你又病著,出來散散才好得快。”他又折了幾支花來,親自從女子腰間摘了香包,將完好的花放入裏麵,扯緊了兩頭繩穗再掛到女子身上:“出山後你就總是嘮叨著誤了春光好景,少了獨自賞花品酒的樂趣。一直困頓著,也不知這些年你如何過來的。”
“我這般大族小姐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有見過大世麵過上真真逍遙自得的日子,自然也就安分守己。哪有你們江湖人那般散漫,教得我心也野了。這一出門,就總是回想以前的那些規矩,難免又束手束腳,身子怎麼會舒坦。”
“玉,”男子喚她一聲,握著她的手,指腹在那手背撫著:“等回去之後,我讓人把那山崖下的房子繼續蓋好了,有空就去住住,當作散心。”
蜀玉眼眸微閃,既不答話也不點頭。唐烆無法,隻能陪她沉默著。
出了山崖之後,他們才知道那個秘道裏麵居然大有乾坤。落崖之前雖然在山林裏麵奔波了半日,到底還是在南方。等從秘道出來之後,才發現地域已經大是不同。
延綿不絕的高山懸崖之後居然是一望無際的平川大地。北方口音村民,爽朗而大大咧咧性子的少女,還有在馬駒上馳騁的孩童,無不告訴他們,這裏已經距離金梁城上千裏。
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法趕回家。
性子再急,也隻能先約束腳程。唐烆的江湖閱曆又為兩人解決了不少的麻煩,還有高強的武功,也讓兩人衣食無憂。真相是,唐烆雖然手上有銀票,可他對蜀玉的‘養生之法’有太深切的體會,所以難免會偶爾劫個富濟一下他們的貧。
初春的氣候總是多變的,蜀玉雖然調養得當,有些頑固舊疾還是偶然而至。春雨來得迅疾,蜀玉的心疾卻總是快上幾步。雨滴還在百裏之外徘徊聚集,她就已經胸悶氣短臉色蒼白,無力行路。導致途中總是行一日歇三兩日,歸家之日更是遙遙無期。
病情的反複更是讓漂泊感與日俱增,每每見到陌生人就下意識地展開自己的硬殼,生怕行差踏錯引來了是非。在蜀玉過去十八年的認知裏,樣貌姣好,身段柔弱,穿綢帶玉的女子,堂而皇之的出門在外就是為了給有心人算計以填充財力和色 欲。
來不熟悉的茶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說是生氣,其實還是小女子對陌生環境中對男子下意識的依賴。說到底,她也知曉,一直困在客棧或者馬車中是不行的。
茶中帶著冬雪的冽,還有梅花的香。糕點酥軟,肉鬆裹在白麵卷裏麵衝淡了腥氣。再配上早春的梅花,還有無限寵溺著自己的男子,還有什麼能夠不能滿足的呢!
除了,偶爾飄進雅間裏的高談闊論。
“名門正派在去年年底就廣發了‘絞燕帖’,隻等著驚蟄一過,春分左右就要聚集,圍剿燕明山,將邪教給一網打盡。”
“這事兒年前就聽說了。最近官道上人來人往的,漢子爺們也添了不少,都背著大刀大錘。那劍氣如虹的架勢,嚇著不少娃兒。”
“唉,別說,我那婆娘在官道邊上擺了一個茶葉蛋的攤子,生意都紅火不少。哈哈……”
蜀玉沒有武功,所聽甚少,關鍵的話倒是一字不漏。她不動聲色的瞧了瞧唐烆,對方正透過窗欞望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樓下那些話不用刻意去聽,耳聰目明的武林人也可以聽個十成十吧。
他會如何做?
燕明山是他的家,他的師父唐王是養育他的人,他沒了父母,燕明山的人就是他的親人。他的好友,隻有一個祁妄。
現在,燕明山有難,他會如何做?拋下蜀玉,一人去支援燕明山的教眾麼?還是帶著蜀玉一起去?她沒有武功,身子也弱,去燕明山不如回家,還能不給他添麻煩,免了他的後顧之憂。可時間來得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