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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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暑熱漸漸消褪,一場秋雨過後,滿湖的殘葉,零星有三兩朵凋謝的荷花浮在水麵上,花瓣萎頓地耷拉著象被弄髒揉皺的粉色綢緞。

沐紫常常一整天都在房內發呆,依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樹葉一片片落下,再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漫漫長夜和白天都讓她心中惶恐,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漫長的時光,園內的亭台樓閣都已看盡,日子象一本冗長而枯燥的書,怎麼翻都翻不完。

她每天都會去靜兒房間,替她洗臉翻身,坐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

靜兒安靜地躺著,神情安詳看不出一點憂傷,她靜靜地凝望著靜兒,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靜兒醒過來了,她該如何跟她解釋這一切。

獨自走在秋風乍起的湖邊,心中空落落的,她抱緊了自己的身體仍覺得無比寒冷。

陸洵派人給她送了一具古琴來,琴身上有漂亮的紋理,應是價值不菲的名琴,可她連碰都沒有碰就扔到了一邊。

她年少時很愛蕩秋千,陸洵憶及此微笑著命人在草坪上裝了一架秋千,可她一次都沒有蕩過,秋千上積滿了灰塵和落葉。

自從慕容珩離開以後,她一次也沒有夢見過他,他再也不會出現在真實的世界裏,她日日纏綿床塌,隻求在夢中見他一麵。

可是,他一次都沒有來過。

自從那次在慕容珩墓前吐血之後,她就染上了胸疾,起初隻是早晚偶爾咳幾聲,到後來愈發嚴重,常常咳得整宿無法入睡,恨不能把心肝肺一並咳出來。她以避免打攪旁人為由,執意搬到了府裏最偏遠的廂房去住。

她的胸疾益發嚴重,以致於後來說上幾句話也會喘。

陸洵幾次欲請大夫為她診治,卻被她以自己就是大夫為由拒絕了,也不肯吃藥,咳嗽的毛病就時好時壞地拖著。

好容易咳喘的毛病剛剛好轉,卻得了失眠的毛病,晚上常常似睡似醒至天明,白天卻昏昏沉沉,經常說著說著話就走神,自個什麼都不知道,身子越來越懶,走動一下便上氣不接下氣。

她仍舊每天都去看靜兒,小心翼翼地照料著沉睡的她,如同照料著心底那個奄奄一息的自己。

一日從澄然閣回自己的住處,經過花廳的時候聽得陸洵的幾個文人門客正在談論著詩詞歌賦,有人低聲吟道“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

她驟然停住腳步,隻聽屋內念道:“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

她捂著胸口站在廊下,淚水滾落下來,心中悲傷難抑,抹了抹臉,快步離開了。

一路逃也似地奔回屋裏,坐在椅子上猶自喘熄,心中煩悶難當,隨手翻看桌上一本書,卻是陸洵找來給她打發時光的宋詞抄本。

蘇軾的江城子躍入眼簾,“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眼中升起白霧,目光掃過詞的下半闕,“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正是蘇公夢到亡妻子臨窗梳妝的情景,她心中升起無望的痛楚,“而我,日日夜夜不能合眼,竟然連夢都做不到一個!珩,你真的這般恨我嗎?”她伏在桌上無聲地哭泣,纖瘦的肩膀上下顫唞著。

許是太過悲傷,是夜,她居然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

她在淙淙如流泉一般的琴聲中醒來,陽光穿過窗欞照進屋內,天空很藍,院子裏有清脆的黃鶯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