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坐了下去,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這才說道:“坐吧,不必拘謹。”

他剛剛喝了很多酒,又喝得太急,看樣子是有些醉了。

景王重新掛上溫柔的笑容,問他:“我還從未聽你說過自己的父親,你還記得多少?”

其實對於雲修知,百裏瑾隻有一個淺淺的印象。

最後的一次見麵,是他被送到南月樓之前的事了。那天春雨蒙蒙,綿綿雨絲打在身上隻剩下一陣淡淡的涼意,雲修知的身體不太好,他穿著青色衣衫,並未打傘,麵容憔悴的走了過來。

他似乎並未注意到雲瑾,與雲家老爺子交談幾句便獨自一人回到書房。雲瑾好奇的跟了過去,雲修知這才看到雲瑾,他溫柔的將雲瑾抱了起來:“你看你身上這些泥,又跑去哪兒玩了?”

雲瑾笑了起來。隨後,雲修知又將雲瑾抱著進了書房。

百裏瑾閉了閉眼,對雲修知的回憶也僅限於此。

“父親喜歡作畫,書房裏的畫每一張都極好。”

這事兒景王也知道,他想問的卻並不是這個。

景王目光灼灼的看著百裏瑾,又問:“他在你麵前說起過我嗎?”

百裏瑾本想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主意:“未曾說起過。”

這些年,他已經多多少少知曉一些事情了。比方說景王愛著雲修知,但他愛得如此扭曲,甚至逼迫雲修知命喪黃泉。兩個人之間的糾糾纏纏,百裏瑾無法多加議論,他這麼說或許會激怒景王,但百裏瑾還是不想說謊騙他。

況且,百裏瑾要的正是那份被激怒,因為這樣,他才能打探出一些事來。

景王的臉色一白,似哭非笑的說:“當年發生了那種事,他怎麼還會提起我,倒是我癡心妄想了。”

他口中說的‘那種事’,讓百裏瑾有些感興趣。

百裏瑾想要離開南月樓,就要知道當年雲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百年世家,竟然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雲修知是裏麵的關鍵人物。

百裏瑾靠近他:“那種事……?景王叔叔很熟悉父親嗎?”

因為離得太近,景王看著他,忽然用手摸上了他的臉。

百裏瑾的目光閃爍,對他十分防備,卻不得不勾起一個微笑:“景王叔叔?”

景王臉上的笑容驅之冰冷:“阿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一樣你很喜歡的東西突然壞掉了,你會不會去找一個一模一樣的放在身邊?”

百裏瑾看著他:“這個世界上有一模一樣的東西嗎?”

景王垂下頭:“你說得也不無幾分道理,的確沒有一模一樣的東西。但雖說是個仿製品,總還是能多多少少慰藉一下失去心愛的東西時的痛苦的。你說呢?”

他的手忽然抓住了百裏瑾,想要對他做一些事。但俯下`身的時候,他的衣袖絆住了桌上的燈。燈油撒了出來,點燃了外麵的燈罩。

然而景王的神情還極不正常,並未在意,反而更加癡迷的看著百裏瑾。

百裏瑾被他壓在身下,臉上卻不見膽怯,反而笑道:“我長得很像父親嗎?”

景王微微一愣,那隻手卻抽回。

他是修知的兒子,他答應了修知要照顧他。

隻要想到這裏,景王的心便充滿了苦澀。

“嗯。”

因為兩人的交談,耽誤了一些時間,剛剛倒下的燈已經把整個桌子點燃,火焰很快開始在整個淩華閣裏蔓延。這裏有太多紅色的帷帳和輕紗,不消片刻,火勢已經很大了。

景王的衣袖已經點燃,他連忙脫下`身上的外衣。

他的理智也似乎恢複了一些,看到周圍迅速蔓延的火勢,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