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這樣背住可不是為了牢記於心,而是為了應付爹娘考問。至於它們其中的內容,她簡直是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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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一個月,薑姨娘來找高夫人。
她給高夫人恭恭謹謹地請了安之後,就拐彎抹角地說:“絨兒馬上就六周歲了,也該去上學堂了。還有,她是大前年辦的宴席,現已有三年了,侯爺不是說……”
高夫人打斷了她,說:“等她過了生辰,就讓她去學堂吧。至於辦生辰的事,敏兒今年可也是到了三年,並沒有辦的。”
薑姨娘趕緊接茬,道:“那是因為李姨娘病著,她做母親的,自己都忘了!何況母親病了,女兒也不好辦生辰宴的。而絨兒的事,我可是記著呢,何況……”
“好了,好了,那就辦吧。”高夫人擺了擺手,既然侯爺這麼允諾過,她實在不好強硬著不肯。她又煩薑姨娘在她麵前晃著,就同意了,趕緊打發她走。
這一日,祥慶樓正熱鬧著。
李姨娘因身子不好,芳香閣就沒來人。但是曾致與曾敏是必須要到場的。
眾人都在看著戲呢,芳香閣的銀兒突然跌跌撞撞、臉色煞白地跑到祥慶樓,撲通一下往曾義恩麵前一跪,哭道:“侯爺!李姨娘她……她喘不上氣來了!”
曾致與曾敏聽了驚慌了神,嘴裏哭喊著娘,往芳香閣飛奔而去。
曾義恩也趕緊起身跟著去了,幾個隨從尾隨他身後。
高夫人要維持祥慶樓的場子,畢竟這裏還有客人,也就沒有去。
薑姨娘懊惱得很,今日可是絨兒的生辰,這個李姨娘怎的這麼晦氣!要說她病著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等曾義恩一群人趕到芳香閣時,李姨娘已經咽氣了。
第二十一回踢毽子
早上李姨娘還喝了幾口粥,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麼突然地去了。
她是懷著憋屈、苦悶與遺憾而去的。不知到了陰曹地府,她是否有勇氣向閻王爺申訴冤屈。
曾致與曾敏趴在李姨娘的身上嚎淘大哭,一邊哭一邊推著她的身子,希望能將她推醒過來。可是,她就那麼一直沉睡著,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任由她的兩個兒女哭喊推曳。
曾義恩長長歎息了一聲,也為李姨娘灑了幾滴悲戚之淚。無論怎樣,好歹李姨娘服侍過他那麼多年,還為他生了一對兒女。一日夫妻百日恩,縱然他們算不得夫妻,恩情並不是全然沒有的。
他吩咐大管家在芳香閣設靈堂,無論規格及儀仗方麵都要依照貴妾該享有的去辦。活著她過得不痛快,死了可別讓她太寒酸,否則連閻王爺都不待見。
然後他又吩咐下人們照顧好曾致與曾敏,不要讓他們兄妹過度憂傷。
該考慮的都考慮了,該吩咐的也都吩咐了,他自己悲愴地回了自己的怡養軒。
高夫人與薑姨娘得知李姨娘的噩耗都嚇得不輕,雖然李姨娘長久病著,可也沒說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薑姨娘心裏更加忐忑,那些日子自己存心設計陷害她,隻是不想讓她放寬心,不想她過得自在,並沒有想置她於死地呀!她就這麼扛不住?也忒脆弱了吧!
第二日,高夫人與薑姨娘都來了靈堂,上香拜祭。
薑姨娘一進靈堂,見整個芳香閣到處都是白幌幌的一片,一陣風吹進來,白布左右搖曳著,像是有魂魄飄了進來似的。
薑姨娘的手有些哆嗦,渾身顫顫,連幾柱香都插不住,扶了好幾次才插穩。
她心裏清楚,李姨娘的死,自己可是背後的大推手啊。
她朝左右瞧了瞧。曾致一直垂著頭哭泣,而穿著一身白孝衣的曾敏正在憎恨地看著她,薑姨娘碰到曾敏這般眼神嚇得心裏一緊,匆匆拜了拜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靈堂。
高夫人囑咐著辦事人要把李姨娘的葬禮辦好,不許出紕漏,不許給外人留下話柄,府裏不缺銀子,不需在這方麵節省。
眾人唯唯諾諾。
她來到李姨娘的靈牌前,點上幾柱香,拜了拜,對著靈牌歎惜了幾聲,說:“蔓娘妹子,既然你已撒手人寰,就不要太牽掛兩個孩子。我會把他們當親生的來養,你就放心地去吧。”
這時伺候曾敏的婆子王宣家的聽到高夫人說了這麼一番話,趕緊將曾致與曾敏拉了過來,說:“你們還不快磕頭叫娘。”
曾致與曾敏對望了一下,再瞧了瞧高夫人,無奈地抹了把淚,雙膝跪了下來,小聲地叫道:“娘。”
高夫人彎腰將他們扶了起來。雖然她平時對這兩個孩子很排斥,可他們畢竟是侯爺的孩子。如今他們沒了娘,她這個當家做主母的,總該做點樣子出來。
既要做給侯爺看,也要做給府裏的人還有外麵的人看。她必須要做得讓人挑不出理來才行。
這時,冠平家的失魂落魄跑進靈堂,雙膝一跪,哭得撕心裂肺,無比淒絕,簡直想要把自己哭死過去。
因為她是李姨娘的陪嫁丫頭,眾人隻當是她一向與李姨娘感情深厚才哭得這麼淒慘。
可是見她哭得沒完沒了,一哭一喊,一抽一搐,如同要斷氣似的。眾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強硬地將她扶到她自家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