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知安始料未及的是,心之門重慶負責人沈小燕,對衛星月極力推崇的在心理輔導中加入芳香療法的做法不置可否。知安跟她申請了三次,說自己想在谘客中嚐試芳香療法。前兩次她不讚同也不否定,知安以為她在謹慎考慮。第三次知安申請時特別聲明,芳香療法的精油由知安本人提供,不需要公司額外付出成本,使用前會先征求谘客的意見,谘客同意了才使用。
沈小燕看見知安如此執著,隻有坦率地告訴知安:“心之門絕對不可能使用芳香療法。”
“為什麼?試試有什麼不可以?”知安刨根問底。
沈小燕搖搖頭苦笑著說:“如果在心之門使用衛星月發明的那套所謂芳香療法,就等於在中國的寺廟裏供上耶穌像,你覺得這可能嗎?”
知安對沈小燕的話不知所雲,一臉迷茫。
沈小燕接著說:“可能這個比喻是誇張和複雜了點兒,我們換一個比喻吧!你在中餐的餃子裏加上西餐調料的黑椒,會是什麼味道?太不合適了吧!”
知安說:“我覺得可能是你想複雜了,不過是一種新的心理撫慰方法,用過的人覺得不錯,我們拿來試試有什麼不好?”
“丁老師,你怎麼這樣倔強呢?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的苦衷?”沈小燕說,“我個人非常喜歡精油。好多年前在英國學習,第一次接觸精油我就迷上了,我的所有護膚品:爽膚水、麵霜、晚霜、眼霜、淋浴液、洗發液、體霜、手霜、防曬美白霜、保濕滋養液,全是用精油自己調製的。家裏的清潔消毒,家人有點兒小病小痛,我也會首選精油。但是,個人愛好永遠隻是個人愛好,我從來沒想過要在工作中用上精油或者所謂的芳香療法。衛星月在心理學院的講座我也去聽了,準確地說,她的芳香療法還隻是一種嚐試,還沒被主流的心理學認可。我經常翻閱最新出版的心理學專業期刊書籍,關注行業裏的各種動態,至今也沒見到哪位權威人士出來給個說法。”
知安說:“對真正有心理困惑的人來說,什麼權威,什麼主流,都跟他們毫無關聯,他們急需的是有光亮照入晦暗的內心,讓他們不那麼焦慮、抑鬱和絕望。”
沈小燕發現自己沒辦法說服知安,就換了一個角度,問知安知不知道重慶心之門的背景。
“香港心之門心靈關懷機構的下屬機構啊!”知安想也沒想,隨口就答。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重慶心之門是獨立的法人單位,是一個股份製公司,香港心之門是品牌和管理入股,占公司49%的股份,另外51%的股份被一位重慶籍的心理學權威擁有,也就是說,他才是我們重慶心之門的大老板。在他眼裏,衛星月的芳香療法不過是不入流的雕蟲小技。他的目標是把重慶心之門打造成全中國最高端的心靈關懷機構,他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著心之門,為了心之門的榮譽和發展,他在公司內外都是隱形人,業內幾乎沒人知道他是重慶心之門的真正老板。他的公開身份仍然是心理學權威,心之門專家顧問團成員。他是絕對不可能允許芳香療法進入心之門的。”沈小燕可能是被知安逼急了,抖出了本不該抖的秘密。
知安直覺沈小燕說的這位心理學權威就是段誌勇。她想說出來驗證,剛說了一個段字,沈小燕就製止了她:“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受香港心之門指派來管理重慶心之門的。我已經說得太多,一些不該說的話也說了。我是把你當朋友看待,請你也理解我的難處,別再提什麼芳香療法了。”
就在知安知曉重慶心之門秘密的這個周末,她收到了段誌勇的第六封信,也是迄今為止的最後一封信。在這封信裏,他又做出一副情聖的姿態,開頭的一大段都是回憶重溫兩個人曾經的幸福時光,再次強調和知安分開後換了N個女友,也找不到知安給他的溫暖踏實的感覺。但在信的末尾,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真正想說的話:
知安,我本來以為不會再給你寫信了。這一年多以來,為了挽救我們的感情,我做了很多努力,而你就像中了邪一樣固執己見,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你從死胡同裏拉出來。你明明知道,跟我在一起你是快樂的,你卻要放棄這種快樂。你明明知道,我是最適合你的伴侶,你卻要故意遠離。而這一切的根源,不過是另外一個女人,拿了一紙在中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結婚證明給你看。你仔細想想,你這樣毅然決然地放棄我,放棄我們的感情,值得嗎?況且,我已經和那個女人解除了類似玩笑的婚約,那一紙婚書也早已不存在。
前兩天在大世界的自助餐廳,我看到你了,你和肖琪坐在靠窗的位置,你們的位置看不到我,而我卻可以清楚地看到你們。肖琪在興致勃勃地對付著一大盤海鮮,你看起來完全不在狀態,盤子裏隻有很少的一點蔬菜和水果。這個場景讓我想起我們初次相見的那一幕:熱鬧得快要沸騰的火鍋店,肖琪很快就融入其中,而你也是這樣孤單和落寞的神態。知安,作為一個比你年長的人,作為你的老師,我覺得我有責任、有義務要提醒你:不要隻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要現實一些,要理性一些,否則你一輩子也走不出這種孤單和落寞。我給你一個最中肯也最實用的建議:趕緊找個人結婚生孩子,這是驅除你孤單寂寞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