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用他搭過屋子把自己躲在裏麵,如今隻剩下下麵的搭板;客廳的桌子被燒灼了,坑坑窪窪,縱使能用,也不能看了;在窗台上放著的假花,現在卻如真花般枯萎,花瓶也泛了黃;裝飾櫃要塌了,上麵擺放的飾品也毀了……

客廳必須要重建了,將會是全新的另一種模樣。那不是莫桑的客廳,而是被莫沉遊蕩過的客廳。今後,莫桑也不再敢說什麼是他的,什麼東西,在有莫沉的地方,都不能保證還會保持原樣。

第二天,莫爸爸就幹脆地完成了客廳的重建工作。燒毀了的東西除了沙發和桌子換了,其他東西都沒敢再添置,客廳極其空蕩蕩。連同所有的房間,又經過了仔細的排查,剪刀、刀子、各種有角、尖銳的東西全部鎖了起來,整個屋子,就好像是要防止犯人自殺的牢房。

莫桑看著舊沙發被拆掉拿走,結實又不宜摧毀的皮質材料的新沙發被安置,再看看立馬興奮地在新沙發上打滾的莫沉,無法說出自己內心是什麼感覺。

莫桑不敢說是仇恨。不敢。

莫桑初三的時候,是他覺得到此前為止最幸福的時光。有整整一年不用看到莫沉,莫桑不用在早上起床的時候看到一個幽靈的飄蕩,也不必在周日鎖上門的時候也能聽見莫沉的苦惱發瘋。

莫桑享受了一整年的幸福時光。

葉子仍舊和莫桑同班。葉子有個好爸爸,又有點權,知道葉子想和莫桑同班,就讓葉子和莫桑同班。而葉子敏銳的感覺到,在初中前兩年的時候,莫桑笑的時候,也不怎麼快樂。

葉子在莫桑心情轉朗的第一天就發現了。葉子知道,這必是莫桑的那個弟弟又做了什麼事。好像是自從莫桑對葉子說,莫桑的星球還要住一個人的時候,莫桑就再也沒有小時候那麼明朗的笑了。

初三的時候,莫桑十五歲。正是開始發育的年紀,身體拔節似的往上抽條,幾乎可以聽見空蕩蕩身體裏風灌過的聲音。莫桑變得有些沉默,縱使沒有“少年維特的煩惱”,也受到了發育期中不可避免的低沉情緒。這種情緒沒有表現在莫桑的為人處事上,好像莫桑就沒有什麼叛逆期青  春期的情緒,隻是整個人變得憂愁一些。

憂愁不是能隨便用的詞語。可是,莫桑在經過初二的那場火災,第一次清楚了自己將來要麵對的是什麼。

一個傻子,一個可以隨時毀滅一個家,殺死一個人的傻子,不用為自己做過的事負任何責任的傻子。

在有這樣一個人呆著的家,沒有自由,沒有物品的隨意安置,反而是各種東西的瞞藏,各種鎖,和健康的人身上掛著的很多把鑰匙。

莫媽媽帶著莫沉走的時候,對莫桑說:

“莫桑,莫沉也不是想變成這個樣的。以後,我和你爸爸會把公司留給你,給你留一個即使你一輩子碌碌無為也能衣食無憂的公司,但是,你必須和莫沉住在一起,絕不能把莫沉送到療養院,你明白嗎?”

莫桑除了是,還能說什麼嗎?在莫桑小時候,不是就明白這個道理,自己的命,是和莫沉,自己的傻子弟弟,緊密連在一起的嗎?

不是為了什麼公司,而是這是,媽媽懇求卻又無奈的麵容。

所以莫沉對葉子說,這一年是我唯一可以徹底擺脫我弟弟的一年。

那個時候,莫桑笑得很開心。

那一年,莫桑都笑的很開心。

就算是內心裏隱藏著暗湧地憂愁,即使這憂愁或許會一生附之如俎。

莫沉八歲的時候,被莫媽媽帶到了Q市去治療了。莫沉的智力是無法治療的,但是莫媽媽聽說醫院可以幫助莫沉增加一些自理能力,莫爸爸莫媽媽想,哪怕是好那麼一點點呢,隻是一點點,就可以。不僅是為了莫沉,更是為了莫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