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舉
夜黑風高的晚上,兩個竹筐重重落在一所院落門口。
把緊緊扣在腦袋上的帽子一掀,長手長腳的升鬥屁民魏雲音坐在其中一個竹筐上,拿扇子扇風熄一熄身上的熱汗,抬頭看朱門大戶掛著一塊匾——
丞相府。
等氣兒喘勻淨後,打開背了幾百裏路的竹筐,一邊是木炭和烤架,一邊是熏好的山豬肉。魏雲音在丞相府門口點火悠悠烤起豬肉來,一麵烤一麵哼著家鄉不知名的小曲兒,等往肉上撒一層孜然粉,大功告成拿小刀片成片兒裝盤時。
丞相府的朱門打開。
探出一個老伯的臉,四十來歲,像是管家。走上來瞧見雲音粗布麻衣上的油手印連連皺眉,黑黝黝的臉龐上,幾道汗印斑駁。她憨厚地笑,遞上香噴噴的豬肉對老伯說,“大人可要來點兒?”
老伯擰著眉,“滾滾滾,沒看見這是丞相府嗎?”
雲音抬眼瞧一眼牌匾,“看見了啊,可我不是沒進去嘛。”就著黑黢黢的髒手就把肉片兒丟進嘴裏,許是臉太黑,倒顯得牙白。
“算了算了,你走吧,肉留下。”
她咽下肉,眯著眼一臉饜足地搖頭,“那可不行,堂堂丞相府難不成還貪我小老百姓這點兒豬肉?”她努了努嘴,一整隻竹筐裏都是上好的山豬肉,磕巴磕巴油亮的嘴唇,笑笑,“大叔再去傳一聲,就見一麵,讓我親自把豬肉送給大人,咱立馬走絕不拖延。”說著又丟一片兒肉在嘴裏,有意無意地咕噥,“早知道多烤一些,這麼點兒沒等見著丞相,我可就自己吃光了……”
丞相府的彎彎道道比魏雲音在寧水村的家要多多了,她家就一所泥巴院,正東張西望許伯忽然頓住腳,她也頓住腳。
等不及的丞相大人已經在房間門口站了會兒,這會兒見豬肉來了,反倒收起一臉饞意。袖手端正著身體,微眯著眼打量魏雲音。
心頭浮現出三個字——
髒,亂,差。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鬼鬼祟祟地蹲在我府外幹什麼啊?”
抬起來的臉又髒又黑,袁勖懷後退一步,眼角抽搐了一下。
“拜見大人,民女奉父親之命給大人送豬肉。”
“胡說,本官又不認識你,更不認識你父親,怎麼會讓你們送豬肉。何況本官為官多年,清正廉明——”袁勖懷頓了頓,不怒自威地俯視跪在地上仍顯得很高的黑娃,“造謠生事可是要挨板子。還有,豬肉沒收。”
魏雲音滿不在乎地撇撇嘴,“那便沒收吧,方才我以為大人不會見我了,烤好的豬肉都在肚子裏了。剩下的就是些生豬肉,大人這裏肯定什麼好廚子都有,也用不上小民。隻是小民父命難違有幾句話一定要說給大人聽……”
一聽烤肉沒了,袁勖懷本就痛心疾首,哪還有心思聽她說什麼。
魏雲音的話已然出口——
“十年前袁大人在季王府監斬,季王和王夫離奇失蹤,如果季王還活著,該當如何?”
靜悄悄看著袁勖懷的臉,眉似柳葉眼似薄刃,狹長的眼中一雙眼珠霧蒙蒙的,似睡非睡倒教人看不透喜悲。魏雲音看了會兒從他臉上看不出個什麼,便低頭收拾東西,剛把扁擔搭上肩。
卻聽見眉目如畫的袁大人悵然地歎了口氣——
“等等。”
半個時辰後,丞相府的後院架起了烤肉的鐵架子,魏雲音也把一雙手洗得幹幹淨淨,正兒八經地給袁大人烤起豬肉來。
管家許伯在一旁叨叨半天說太醫不讓袁勖懷吃宵夜,被袁勖懷忍無可忍地趕去睡覺。
一層油,一層鹽,一層秘製的香料。油和肉滋滋地響,袁勖懷精神百倍地坐在石凳上,心急如焚地反複搓著手,不斷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