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袁勖懷這會兒的感覺就是自個兒沒穿衣服被擺在魏雲音的眼前,心頭通通直跳,臉上不動聲色。
吃完餛飩放下筷子,袁勖懷還沒抹出來銀子,老板就笑嗬嗬地迎上來說不用給了,魏雲音已經把兩個人的賬結清。袁勖懷不得不正眼看看她,她殷勤地笑著,給袁勖懷倒一杯茶水,一副憋了一肚子話要說的樣兒,等他發號施令好說話。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魏雲音倒懂得很。
袁勖懷先前被她輕薄了腳,心頭有氣,給她一臉天真地恬著臉小心翼翼地看著,一時半會兒發不出火來,隻沉沉道了一個字:“說。”
靜靜聽完雲音想要他幫的忙,袁勖懷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算盤打得快,這麼快就想好朝廷任命的事了。”
雲音怕他誤會,即刻搖頭道,“我不是要袁大人給我個官做,隻是無論官職大小,過幾日朝廷總是要下任命的。我願去城北駐軍中做一員小將,哪怕從夥房小兵做起也成。武試的時候我同城北駐軍的一名屯長打過交道,有他照應,我以後的日子也好過。”見袁勖懷的臉色緩和些,雲音也給自己滿了一杯茶,“這趟進京趕考本就是為了我爹爹,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好歹和這個屯長還算見過麵,總不至於虧了我。西陌這幾年的女官越來越少,我也不指著考一次恩科就能衣錦還鄉,保命發財最要緊,袁大人說是不是?”
袁勖懷瞥她一眼,隻見雲音一條腿踩在凳上,喝起水來稀裏嘩啦的響。
“城北駐軍的誰與你相熟?”
“無人與我相熟,隻是見過麵,就是今天武舉的時候被我丟下台去的屯長幹戚。”見他肯幫忙,雲音誠心誠意再敬他一碗茶,桃花眼沒有喝酒也似有三分醉意,眼眶微紅像三月桃花,她真心誠意地說了一句題外話——
“謝袁大人幫忙,有沒有人告訴過大人,你生得可真好看。”
袁勖懷一口茶含在嘴裏咽不下去。
那魏雲音挪開眼喝著茶又道,“不過比我爹爹還是差點兒。”
翌日在朝上一通渾說,給魏雲音謀了一份在城北駐軍任校尉的差事,對於狀元而言,這份官職不值一提。袁勖懷看不出魏雲音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校尉這麼屁大點的官,實是低看她。
她倒很高興,晚上提拎著兩掛肉和一壺烈酒去拜訪袁勖懷,丞相府後院溢滿烤肉的香氣,加上烈酒。魏雲音連連敬袁勖懷的酒,誰知丞相大人剛喝一口臉就紅了,還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眼道,“我沒醉,我就是喝酒上臉,怎麼,沒見過啊。”
雲音含著笑意,“見過見過,大人好酒量,再來一杯。”
“一杯什麼!拿大碗來,有好肉豈可沒有好酒!”喝了點兒酒,袁勖懷的臉紅通通的,嘴唇看上去油光水滑極是嫩氣。
雲音直勾勾地看著他咕咚一口酒下去,“來人,給袁大人換酒碗!”
許伯無奈地盯著兩個醉鬼,一個桃花眼眯成兩條縫,一肚子壞水。可憐他家大人,明明醉得都站不穩了,還傾身過去給新上任的校尉倒酒,當朝也沒幾個人得過自家大人親手斟酒。敢怒不敢言地瞪雲音一眼,許伯讓侍女把酒杯換下,袁勖懷“咕咚咕咚”一碗酒下去,伏在桌上嘴裏嘰裏咕嚕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魏雲音放下酒碗。
滿院子酒香,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菡萏清香是從後院傳出,遙想當年,她娘最愛蓮花,府中開辟的蓮池一到夏季就隨風動而傾人心。她一絲不醉地望著趴在桌上的年輕丞相,站起身,弓下腰。
在管家許伯詫異的目光裏,狠狠在袁勖懷頰邊咬了一口。
袁勖懷早已酩酊大醉,被人占了便宜也渾然不知,另換一麵臉貼著涼悠悠的石桌,嘴巴動了動,這回是真真切切大聲地念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