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趕來救你,太子韶泱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我還和他達成了交易,他肯帶我來的話,我就……”說到這裏她故意停了下來。
袁勖懷等了會兒沒聽見聲音,抬起半身,細長的眼睫下遮住眼內的神色不明,“你答應他什麼了?”
“泡湯。”魏雲音唇邊勾起一絲狡黠的笑。
袁勖懷腦內鈍了鈍,待回過神來,隻見魏雲音已經趁著他愣神走出門。
夏末時節仍然悶熱,傍晚的微風輕輕吹動湯池邊的竹影,竹香淡雅舒爽。
起初下水被溫泉水一漬,疼得魏雲音齜牙咧嘴,繃帶裏的傷口叫囂著像要張裂開。等咬牙忍過去,疼痛便也輕了,頭發卷在腦後,拿紅繩係住。
魏雲音閉上有些酸疼的眼,在微風中享受起潮濕溫暖的氣息來,身體放鬆後的倦意幾乎將她拖入睡夢之中。
不久後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讓她腦中繃緊一根弦,尚未睜眼已覺得鼻息滾燙。
像是竹桶裏溢出水來的聲響,想必是袁勖懷也走入溫泉水中,她強忍著沒有睜眼,待水聲平靜下來,才聽聞袁勖懷說話的聲音——
“韶泱帶你來的條件是什麼?”
她笑笑地睜開了眼,黑溜溜的眼珠透著絲精光,“他要帶溫小姐回京,想保住溫小姐的名節,所以,我要了他一把金弓,同時以帶走你為條件。待兩日後我們回京,他答應陪著我演一出戲。”
“你說的是太子寢殿內那把金弓?”
“是。”魏雲音睨起眼,“怎麼?”
袁勖懷抬起頭,揚起的脖子弧度美好,目光悠遠似乎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來,“那把弓曾經是最後一位女帝用過的,蒼月神弓,相傳滿月夜時,用此弓射出的箭能救人性命,即便是個死人,隻要咽氣不超過一個時辰,都能從閻王手上搶回來。”
魏雲音驚訝地圓睜著眼,緊張地吞咽著口水,“這個我還真不知……我隻是看它好看。”
袁勖懷斜了她一眼,手指無意識地撥亂湯池水麵,波紋一圈一圈蕩進魏雲音心底,就像是攪動了她的心湖。
“隻是蒼月神弓的箭早已找不著,徒有一把弓,傳說是真是假再也沒有人能知道。”袁勖懷說著將身子往下沉得更深,溫泉沒他的鎖骨,隻露出雪白的脖子和瘦削的臉。
原本隱沒在雲翳背後的月亮這時候嬌羞地露出臉,月光灑在袁勖懷臉上,他閉目仰頭靠在池邊,月光鍍在他臉上透出些神秘疏遠。
天空下起雨來,有水滴在臉上,袁勖懷驀地睜開眼。
正捧著水往他臉上滴的魏雲音刹那僵住了動作,他黑沉沉的眼珠像是沉在涼井水中的石頭,猛然間被抓住胳膊拉在了身下,後背抵在石壁上生疼,魏雲音鼻子裏意味不明地哼哼了兩聲。
袁勖懷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像是歎氣般鬆出一口氣,又翻身像什麼都沒發生地換了一個位置靠著。
下人從池子一邊推入個朱漆木盤,盤內是魏雲音吩咐好的佳釀。
入喉微甜,回口才略有酒味辛辣,待咽下去才覺得腸胃中都熱了起來,袁勖懷正是心頭鬱結想要飲酒的時候,自顧自地一杯接一杯喝起來,全然忘記他不勝酒力。
魏雲音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嘬著,目光落在水麵那輪月上,拿手一撥,月亮碎成一片一片,再拿手一撥,是袁勖懷落在水麵的人影也碎成一片片。
他飲酒後不僅臉孔微紅,連帶著脖子都紅了起來,魏雲音睨著眼,像是在欣賞什麼美景,也不避忌地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而那人想著自己的心事,也不在意。
好一陣沉默之後,袁勖懷才緩緩道來,“今日之事,我是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