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1 / 3)

躺在床上。自除夕到現在的三個月裏,袁勖懷好似忘了有他這麼個人,既沒有新年的賀禮,雖說往年他也沒稀罕過都是隨手扔棄,也沒有露過麵,往年便是他不見,這人總是會來的。

身有殘疾的人本就心思重。

身有殘疾的人本就任性些。

身有殘疾的人本就該亂發脾氣。

縱然對旁人不應該,他還得板起臉做個樣子出來,可對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莫非他還不能放縱自己。

牆上掛著的簫太刺目,韶武掙紮著把沉重的身體挪到輪椅中,狠狠抓下那把簫。

抬高的手正要將這支簫擲到地上,卻在簫將要脫手的一時間生生頓住。通體瑩潤的簫身上結著個鮮紅的穗子,那個穗子還是當年兩人在元宵燈節時候,不小心撞倒了兜著貨攤在街上邊瞧煙花邊看誰家小姐公子要買些瑣碎玩意兒的個小丫頭,無奈之下用一錠足十兩的白銀買來的。

這麼多年過去,因為主人家的冷落,並未見掉色,隻是積著一層灰。

等韶武叫了宮女進來收拾,已是將近日中,孔醫正不是個多話的,支著頭百無聊賴地在正殿等著,一等就等了一個上午。

蟒袍皺巴巴地緊貼在身上,對著醫正的行禮,韶武也懶得叫他抬頭起身,反正這宮裏頭也沒幾個人真正會恭順地等著他喊那一句起身。

還是尋常方子,起初幾回孔醫正來時,他還會抓著年紀大了的太醫急怒不已地質問怎麼就好不了。如今孔太醫更老了,頭發白得不剩幾根黑的,韶武也再沒有那樣的希冀去問傻話。

雖是殘了。

可也不能太傻。

等孔醫正從門口出去,韶武也乏了,翠容推著他的輪椅送他往偏殿去的時候,靜無聲息的院落裏響起醫正恭敬行禮的聲音。

“太子殿下千歲。”

千歲……

韶武抬眼望去,上一次見韶泱還是誌得意滿的,如今春風來了,該越發得意的太子,卻是灰著臉進來的。

見韶武愣在台階上,下巴上的青碴都沒收拾幹淨,臉上本抖得下灰來的太子又稍覺好受了些,揚聲道,“大哥!”

若說方才是突然見到太子過於震驚才發愣,此刻韶武卻是真正地愣住了。

他的二弟已經許多年不曾這樣熱情地叫過他,不止二弟,三弟四弟也久不來此看他。誰叫他脾氣壞,拉著弟弟們一喝酒就失了分寸,口無遮攔地連兄弟們的母妃都罵過。是以連親兄弟都怕了,怕他這個哥哥。

但好歹老三老四從不曾像韶泱那樣放肆又惡意地在他耳邊低語過那兩個字。

韶武悄然攥緊了拳頭,眼皮卻耷拉下來,翠容在他耳邊緊張地低聲道,“殿下……”

韶武擺擺手,眼神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的二弟走上台階來,自然而然接過翠容的活兒,將他推下台階,繞著宮室往後院走。

一麵走一麵傳來羨慕般的聲音,“還是大哥幽居宮中的好,鳳陽宮雖說清冷偏僻點兒,但夠安靜,總比住在宮外受那些個醃臢氣來得幹淨。”

“誰又敢給太子氣受。”韶武嘲道,手指在膝上的毯子上收緊。

“大哥還是生我的氣。”韶泱像小時候撒嬌一般,隨即蹲身在韶武跟前,情真意摯地道歉,“上回是我錯了,除夕家宴的時候,那些瘋言瘋語也有不少是說我母後,一時氣憤才……”

見韶武臉色不大好看,韶泱溫暖的手握住他,殷切地望進韶武冷冰冰的眼中,“大哥就原諒我這一回,兄弟哪能有隔夜的仇,要大哥實在還氣,就揍我兩拳。反正我們小時候也沒少打架,那一次不是大哥讓著我。”

一句話似乎勾起了韶武兒時的回憶,他眼底的冰封也有些融化,語氣軟化下來竟似不會說話了,“我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