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依然是她做的。吃飯的時候還像上次一樣喝了酒,席間,我低頭吃飯,沒有說話也不敢看她。然而沒有了聲音,她停下了筷子。
孫曉芳自己在流著淚,淚滴一直滴到桌上的盤子裏,盤子裏的肉閃著晶瑩的光。
“怎麼了?好端端哭什麼?”我問。
孫曉芳哭得更厲害了,竟然趴在桌上哭。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有人能陪你哭已經算是好的了。她的哭聲惹得我也跟著哭了起來。隻是女人哭得時候有聲音,男人哭的時候隻是默默流淚。
“你哭個屁呀?”她呼哧著鼻涕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或許在哭自己忘記了以前的事,或許在哭小花不給我打電話,或許在哭孫曉芳。
孫曉芳也是山西人,她十八歲的時候考上了海城大學。開學的時候她孤身一人。家裏的朋友說還是找個伴兒去吧,她說,花木蘭十四從軍都不懼生死,她堂堂十八歲的大爺們兒怕什麼。
剛上大學的時候,孫曉芳從來不把自己當淑女。在宿舍的幾個女生都嬌滴滴地化妝時,孫曉芳早就參加了校籃球隊。她打水一次可以拎四個暖瓶,整個宿舍區都知道她響當當的名字。
似乎並不是所有的大學生都有一個完整的生活,假如有誰說自己過得完整,那他一定是胡說八道。
除了參加學校女子籃球隊外,孫曉芳還在模特隊。她的身材好得沒法兒說,學校的男生估計沒有一個不想追她的。她就是所有人的女神。
就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王振魯,她們是模特隊的搭檔。兩個人一見如故,一直到現在還是最好的姐妹。
大四的時候,孫曉芳認識了機電係的一個理工男,這男孩兒個子高高的,很瘦,有很清秀的麵龐。他叫尹熙水。
一次孫曉芳和王振魯去學校的小河邊散步,她們在河邊的座椅上看見了河對麵的尹熙水。孫曉芳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尹熙水正看著自己。目光如同閃電一樣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孫曉芳趕緊逃離那目光。
就是因為那一次,她總是會在任何地方遇見尹熙水。尹熙水總是穿著一件灰白色的外套和洗得有點發白的牛仔褲。尹熙水戴著黑框眼鏡,有著所有理工男都有的氣質。
一次放學,尹熙水一直跟著孫曉芳。直到快要到宿舍的時候他才站住了腳步。是孫曉芳回頭了。
“四眼男。跟著我幹什麼。”孫曉芳厲聲說。
也許尹熙水從來沒有見過原來舞台和球場上動人的孫曉芳居然還有這樣凶悍的一麵,他不了解她。尹熙水被嚇傻了似乎。
“沒—沒有。我隻是想送送你而已。”尹熙水膽怯地說。
孫曉芳哈哈一聲大笑,說:“大白天居然送我?”
“沒別的意思。”尹熙水說。
孫曉芳或許感到這樣對自己的一個粉絲說話似乎有些過分,她也感到了尹熙水有些發抖,他像一隻可愛的小綿羊。突然她有一種想要擁他入懷裏的感覺,這孩子太可愛了。
“行了。有事兒就說,沒事就回去吧。”孫曉芳說。
人與人在最初接觸的時候就好像有一層堅硬的殼兒,一旦殼兒打破了,就會看見彼此柔軟的部分,假如氣味相投,很快就可以相熟相知。
自從那天以後,尹熙水早上和晚上都會跟在孫曉芳的身後。早上為她帶了熱的豆漿,晚上熱的奶茶。有一年之久。
假如說是欺騙,然而哪有一種欺騙可以持續一年之久,答案不言而喻。
每天清晨,尹熙水載著孫曉芳上學,晚上一起步行回來。他們出沒在電影院,在圖書館,在校園的角落。
愛情有時候來得很不經意,孫曉芳根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四眼男居然可以打動自己。她排除所有的反對的聲音,死心塌地的愛著他。她幻想著,她們畢業了要去愛琴海拍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紗,要在日本的富士山前看最美麗的櫻花,要在海城的海邊舉辦音樂婚會……
這是一個甜蜜的世界,女孩子一旦進入愛情世界,就像進入一個童話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到處都是甜甜的蜜罐子。
講到這裏的時候孫曉芳又一次流出了熱烈的淚,那淚水宛如銀河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