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做個三百年前的新娘。待嬤嬤給我蒙上刺滿五彩孔雀的紅蓋頭,我的心便開始怦怦地跳著。一路上搖搖晃晃的,我緊拽著這個大紅蘋果,冷汗直冒,腦子裏轟轟的,早就聽不見那些個劈裏啪啦的喜炮聲了。直到喜轎停在了貝子府門前,胤禟那隻熟悉的手緊緊的握住了我,這才一陣安心,先前還滑稽地害怕會嫁錯人呢,嗬嗬。
皇子娶親,儀式冗長之極,今天我算是親身體會過了,待我終於坐在了喜榻上,已是兩個時辰,四個小時之後了。骨頭都快散了,心裏那份原有的激動與甜蜜也早就消耗盡了。聽丫頭們說,胤禟在外頭和賓客們喝酒,這麼多阿哥們都來了,估計不到天黑是回不來的。我悶得慌,早早把丫頭們給打發出去,這不過是迎娶側室,也不是頭一回,再說我也不是什麼金枝玉葉,所以丫頭們也沒說什麼,落個輕閑,乖乖地把我一人留下了。
我拆掉這些個繁重的手飾行頭,頓覺一下子輕鬆起來。塞了塊兒小米糕進嘴裏,唔,真甜啊!正當我自得其樂的時候,聽見兩聲輕輕的叩門聲,我一陣驚,是胤禟回來了哦,想想也不對,他幹什麼不直接進來?我打開門,竟然沒個人影兒,納悶著剛想把門帶上,赫然瞧見門檻邊放著一小壇子。我瞧了瞧四下沒人,便抓起拿進屋裏。壇蓋上竟還貼著一張紅紅的喜紙,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來,“美酒陳香溢,佳人亦何在?”紙角的那個“冬梅”二字讓我心底著實一顫,五年多了,四阿哥嗬,他對我這張和某人相似的臉那麼癡情不忘,是該讓我欣賞呢,還是更該害怕?唉——幸好沒人看見。紅紅的喜燭慢慢吞噬了這張燙手的紙,就像我多年前在西湖邊推開他時一樣,選了,就不會再回頭,我自認還沒蠢到明知錯還會去做,隻想安安穩穩,簡簡單單。何況,沒有我,這位四爺會擁有更多的。
我這樣想著,打開壇蓋兒,嗯——一股梅酒的濃香沁入心扉,他還記得嗬,那時的我是真的沒想到過,多年後的今天,我會選擇做胤禟的女人,更不曾想到,喜房裏,竟然品著四阿哥送來的梅酒!命運,人心,皆難料。
這酒真濃嗬,眼前紅紅的影子晃來晃去,看著手裏刻著喜字的酒杯,突然覺得那字特別顯眼,“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沉醉意先融。”胤禟嗬,那雙黑黑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深邃,像是把我的魂兒都給吸進去
了,以前一直覺得他長得像他那位風情萬種的額娘,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就像現在,略略上翹的嘴角,邪邪的眼神——嗯?我定了定神,胤禟?!嗬,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傻傻的笑了笑,“胤禟——嗯,你來了。”
他也有些微醉,臉紅紅的,眼裏滿是戲虐的笑意,他伸手輕輕為我擦去嘴角的碎末兒,“我的珞兒,珞兒。”
我心裏一陣甜,靠過去吻上那薄薄的嘴唇,他先是一怔,下一個瞬間便緊緊地吻住了我,像一團火,猛地融化了那些個積蓄了太久的掙紮和不安,我真的嫁給他了哦,“我是你的,胤禟——”他的滾燙包容住我,所有的所有都被隔在這蜜意濃濃的紗簾之外了······
“紅樓斜倚連溪曲。樓前溪水凝寒玉。蕩漾木蘭船。船中人少年。
荷花嬌欲語。笑入鴛鴦浦。波上暝煙低。菱歌月下歸。”
轉眼已是夏日炎炎,翠柳搖曳了。還記得那日清早隨著胤禟去給福晉請了安,環兒還是那麼溫和有禮,一副正室的高雅氣派,在我看來卻實在虛偽。隨坐我也見著了同級的那幾個妾室,舉止言語間都有些招搖,不過對我還不算苛刻,或許是因為胤禟的緣故吧。胤禟給了我這座“宜心園”,我讓他隻給我撥了一個貼身丫頭晴兒,聽說是八阿哥送來的,再有就隻是幾個廚娘太監,也都是胤禟親自挑選的。這兩個月來,我是盡量避著鋒芒,就像現在,靜靜地倚在園中池溏邊,賞這新荷一片,覺得心境平靜至極,時間就這樣鎖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