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1 / 3)

這麼快就得去見那個女人的,晴兒的呼吸還這麼的清晰嗬。我不知道自個兒是否有這個勇氣去麵對那雙眼,從我接下懿旨那刻起,就沒睡好過。耳邊嗡嗡著,該恨的一個人,是我兒子們的奶奶啊,以為恨是輕而易舉的,現在的我,卻不知覺地踏進一個死胡同了。

胤禟吩咐常喜兒繞偏門,從西夾道那兒去永壽宮,想來,他隻是純粹來陪他額娘喝粥的,自是不願碰見什麼,這大過節的,各宮都多有走動呢。馬車停停行行,耳邊傳來道道宮門開啟的聲音,空蕩蕩的碰撞聲,撕裂著我原本已經虛弱的神經。隱隱約約地憶起那個遙遠前世的我,曾經旁眼觀析幾百年前宮廷的殘酷,卻還是那麼憧仰過宮牆中夢幻般的華貴。而如今,馬車外那道道宮門像冰涼的厲斧,劈開眼前一堆堆懵懂可笑的事實。此時此刻此地,我竟寧願這一切隻是夢一場,睜眼醒來,我便還是那個冬日的傍晚,在故宮裏流連忘返的遊客了嗬。

“珞兒,怎麼?”袖角被誰拽了一下,猛地驚醒,對上胤禟那雙憂疑的眼神。

我強裝著笑笑,“噢,多久沒來過了,有些生疏了呢。”

“夕妹妹,如今有我和雨妹妹在,哪能讓你生疏了呢?”身後的完顏氏有意無意地開了口。胤禟停下腳步,轉過頭去,我淡然地看著滿園的梅樹,一時恍惚,沒聽見他說了些什麼,回過神來,胤禟已經踏進正堂了。隻感覺身後一陣寒意,眼角瞄到完顏氏手裏緊捏著的那竄玉珠正輕輕抖動著。

“額娘吉祥!”喉嚨裏堵得緊,幹澀澀的。

宜妃靜靜地摩挲著手裏鑲金的佛珠,聲音平平的,“起吧。”

我揀了個遠的剛坐下,就聽上座的問到:“大阿哥喜那禮兒麼?”

半天才回過神來,側過頭,胤禟正柔柔地盯著我,嘴角滿是笑意,“額娘的禮可把兒的那件給比下去了!”

我點了點頭,“妾身待大阿哥謝過額娘了,他可樂著呢!”隻覺著心底一扯一扯的,那雙風華依舊的臉上,隱藏了多少殘忍與冷漠,是我當年無法看透的。

“唔,那就好。上粥吧——”

丫頭太監們端上一碗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各宮的都有,每碗淺嚐則止。

溫熱的米粥,一口一口,這麼難以下咽嗬,抬眼,撞上胤禟若有所思的目光,胸`前一陣暖意,隻有在那雙眼裏,才能尋到一絲溫馨了,於我而已。

“怎麼不進屋去?”厚實的紫

貂鬥篷披了上來,緊緊地裹著我,回過頭,那雙黑黑的眼睛深處,一種我捉摸不透的迷惘。

我往後靠近他懷裏,轉過頭來,看向院中間兒,“瞧,這梅被雪蓋著,紅得更明了。”

“不是年年如此麼?也沒看得厭。”他輕輕環住我,才發覺,他的手和我一樣的冰冷。

“是嗬,年年如此,我怎麼都沒厭著。”手心被包得緊緊的,卻滲不出一絲溫暖。

“······珞兒,那是我額娘。”

胸口一陣惡心,我抽過身,直直地看著他,“知道的,忘了麼,還不就一個奴才——”

忽然被他死死地拽進懷裏,“別這樣,別恨我就好。”

“你······”我咬著嘴角,沒什麼說得出口的了。

康熙五十八年的除夕家宴上,我見到了多年未遇的八阿哥,溫和文雅如初,卻少了當年的大氣,那個權傾朝野的“八賢王”,現在看著,兩鬢斑白,一臉的倦怠,這歲月真是不饒人啊。倒是八福晉,粉黛依然,眉開眼笑的,挺直了腰板在我們這桌貴婦堆裏打著圈兒,和身旁的十福晉比著,實在有些張揚了。前回兒,去給弘曆慶生的那天,那拉氏就抱病在屋,隻有年氏在打點著。今晚,雍王府上隻來了鈕祜祿氏,身邊兒領著弘曆,雖還隻是個格格,卻已是不同於當年那個羞答答的女孩子了,眼角沉靜得不比一般,這麼些年,舉手投足間,竟也學來了幾分胤禛的清冷。順著那方向看去,胤禛麼,淡然寡言的,悶悶地把著酒杯,似有似無地陪笑著。少了十三,把酒也失了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