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該來的,一刻也沒遲了。每天吃個半飽,就隻是青稞麵加一點菜葉,胤禟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全身總是撕裂般的疼痛。
京裏邊兒的消息,沒有任何人傳到這兒。隻是那個正月裏的清晨,終於還是來了那道旨意:“除宗籍,禁於保定,名之塞思黑······”
他嘲笑地看著來傳旨的年羹堯,“你家主子難道還怕我反了不成?哈哈哈,他還是怕八哥的吧,還是老十四?嗯?他也怕呀——”
那天以後,我的胤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了,淚水早就幹了,隻是靜靜地陪著他,就這麼陪著他。
我真的沒有想到,那個人對胤禟如此的憎恨,這種恨,是我從前怎麼也感受不到的。六月的盛夏,我們被囚在直隸巡撫衙門之前的小房裏,四麵圍著高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惡劣的環境,像是要把人活活憋死。我同胤禟入居後,前門即被封閉了,隻設了轉桶送來吃的,院子四周都是由官兵晝夜輪班看守的。這樣的屋子,蚊子都飛不出去。
想到死期不遠了,我這心底竟是出奇的安適,靜得讓我自己都害怕起來,唯一扯痛我心的就隻是胤禟了。他幾乎夜夜都做惡夢,常常一呆坐就是整天。我什麼也做不了,和他說話,他也隻是死死地盯著我好一會兒,然後摟住我,靜靜地,什麼也不說。
“求求你們了,去請位大夫來吧,爺他—
—啊!”
“什麼爺不爺的,怎麼?還以為自個兒是什麼東西!”
“你們——”
手心被什麼握住了,“珞兒······”
我顫唞著撫過他滾燙的額頭,“胤禟,我陪著你呢,死了,我也躺在你身邊。”
“皇上口諭,夕姑娘?”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眼前竟是王順兒,身邊兒空空的,胤禟呢?我一下子跳了起來,死拽著他,“你們把他怎麼了?!你,你們!”
王順兒慢條斯理地看著我,什麼表情也沒有,“姑娘,你家爺已經去了,你也該跟去吧。”
這才看見我腳邊的托盤裏,兩隻碗,其中一隻僅有一點殘餘的茶汁,旁邊的那滿滿的一碗,黑色的濃汁。
我盯著那空蕩蕩的碗,忽然想笑,卻發現,早已幹枯的淚水竟然順著臉龐滑落了。
“王公公,”我抬眼看著他,“替我轉告皇上,夕珞謝恩了。”
當那潤潤的液體滑進喉嚨口的時候,四周突然熱了起來,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抹從未舍我而去的,淡淡的蘭花兒香······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 夢隨風萬裏,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四周這麼靜,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我這是怎麼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看著這雕花的床頭,怎麼也尋不到頭緒。
我好像剛剛站在一道宮牆前,後來······後來怎麼了,有好多好多的東西,塞得腦子滿滿的,可為什麼,我找不到它們呢?我,我是——隻覺得頭頂一陣刺痛,環顧四周,有些熟悉的感覺,這是我的房間麼?走到銅鏡前,鏡中有些蒼白的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