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要上山的那天,一家五口用筐挑著金元寶,和一些簡單的水果,沿著羊腸小道走山路去墓地。村裏故去之人的墓地,都是由家人胡亂占的,誰占了就歸誰。所以山上幾乎到處都是墳包,走兩步就能碰見一個。
火柴劃個火,放進破鐵盆,把金元寶放進去,越燒越旺,就表示那邊的親人已接收到,若是紙錢邊打起了小旋風,則說明路過的遊魂也來分了一杯羹。
最初是燒給奶奶,後來多了爺爺,姥爺…
再後來,多了姐姐。
溫子妤手裏抱著一大束白菊和馬蹄蓮,緩步穿梭在陵園裏,她趕了最早的時間過來,不至於太多人,影響她和姐姐說話。
天空仍是陰沉沉的,周圍零星三兩人來掃墓祭拜親人,溫子妤雙目漠然地望著眼前一排排裝飾精美的墓碑,心裏一陣惆悵。
黑色的碑石刻著逝者的名字,小字寫滿生平簡介,一張黑白照片貼上,人的音容笑貌,就全部定格,這麼一塊小小的墓地,是許多人最後的歸宿。
找到姐姐的那塊,溫子妤麵無表情地站在碑前,凝神盯著照片上那個和自己模樣相似的年輕女孩,喉嚨仿佛被堵住,什麼也說不出來。
今天的她沒有化妝,沒有噴香水,沒有戴任何裝飾品,連身上穿的,都是幾年前的舊衣物,褪去一身風塵,洗盡鉛華,就這麼幹幹淨淨的她,還是很美。
她本就有毒,幹淨或髒,都讓人上癮。
“姐,我來看你了。”
兩行清淚順流而下,溫子妤勉強扯起一抹苦笑,彎腰,輕輕把手中素淨淡雅的白菊和馬蹄蓮,放在碑前,然後,跪了下來。
“對不起,姐,我還是走了這條路。”
“你千萬不要原諒我…”
“我做了太多虧心事,回不了頭了。”
“這輩子,就這樣了…”
纖瘦的身影直直地跪在地上,溫子妤的眼淚洶湧澎湃,琥珀色的眸子裏盈著微光,眼神空洞而迷茫,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蒙上了一層陰鬱的死亡氣息。
隻要看著姐姐的照片,她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便什麼情緒也藏不住,一點一點在不為人知的時刻,暴露著她的性格弱點…
這樣的她,哪裏是遊刃高官間的頭牌女郎。
第7章 江南灣的頭牌
7
家鄉是個小縣城,她們村,在縣城西邊的大山裏,交通不發達,常年封閉,村裏人進出上下山,全靠一雙腳。
後來政齤府給修了條路,漸漸通上車,村裏人出去得多了,見過了外麵世界的繁華,很少有還願意回來的。年輕人在外久了,連家鄉話都忘得一幹二淨。
姐姐叫溫子妍,她叫溫子妤,弟弟叫溫子龍,她們姐弟三人的名字,是村裏唯一的教書先生給取的。
老一輩的人觀念保守,思想傳統,認為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生子,到別人家裏去,隻需要會做些家務活,安分守己就夠了。溫子妤和姐姐相差五歲,和弟弟相差八歲,從弟弟出生那一天開始,家裏多了些歡笑,她們也自然成了待宰肥牛。
養著,養大了,能換些聘禮,給弟弟娶媳婦。
其實爸媽是愛她們的,不然,怎麼會讓她們姐妹倆去縣城最好的學校念書呢?溫子妤一直深信不疑,這一點。
隻是後來,家裏實在供養不起三姐弟,自然的,女孩兒成為了犧牲品,畢竟,她們是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