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心裏,地位自然不如阿瑄,突然開口索求這麼大一筆錢,著實困難,“你怕邵爹爹不給,就來找我幫忙,去給你求情?”

“嗯嗯。”阿牛點點頭,憨厚的笑笑,一臉期許的征詢道,“你看,可以嗎?”

“嗯——”阿瑄拖長了聲音,直到阿牛麵露急色,才莞爾一笑,“當然可以!你是現在要還是明天早上要?包在我阿瑄身上了!”

好歹也是我唐阿瑄的好哥們,幫這麼點小忙算什麼。

“真的嗎?”阿牛手舞足蹈,激動得結巴起來,“那、那、那我、我可以現在要嗎?”

“可以可以,你快到前院來吧,我們一起去。放心,不會有事的,邵爹爹人很好啊。”阿瑄覺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個義薄雲天的英雄,拯救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阿牛喜衝衝的跑到前院,跟在阿瑄後麵,就往邵海夫婦的屋子走去。

夜色濃密,有貓兒從瓦簷上穿過,如同幽夜的精靈,將此時的氛圍襯托出幾分詭異來。邵海夫婦屋子裏的燈成了阿瑄、阿牛兩人視線中唯一的光明,孱弱、並像浮萍一般,漂浮無依。

阿瑄心中滾過幾分不安,但還是衝身側的阿牛鼓勵一笑,走到屋前,伸手叩門。手還沒有碰到門上,卻聽到裏麵似乎傳來爭吵之聲,“砰砰”的沉悶聲讓阿瑄已經伸出去的手生生的折了回來。

“怎麼了?”阿牛困惑的小聲問道。

是啊,怎麼了?邵海、辭詩詩兩人的感情一向篤實,白手操家一直到現在糖果鋪子的壯大,也算是同過一段艱辛的歲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吵起來?阿瑄神思萬千,終於還是豎起食指比在嘴前,對阿牛“噓”了一聲,貼著耳朵竊聽起來。

隻聽得——

“明天我去跟她講,這件事遲早都是要講的。你前些日子不是說了,阿瑄現在懂事了,可以接受的嗎?怎麼事到臨頭,你又退縮了?”

是辭詩詩的聲音,混雜著委屈和憤懣。阿瑄怔忪一陣,怎麼,扯到自己身上了?

“我是那樣說過的沒錯,詩詩,你且聽我說。難道這件事情一定要牽扯到阿瑄嗎?我們這些年待她雖好,可到底不是親生的,最頭的那幾年,阿瑄自己受了不少苦,這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我最初那幾年是對阿瑄不好。天天故意假裝看不見她,不願意接近她,還懈怠給她飯吃。可是,那是因為她長得實在是太醜了啊!我一看到她,真的,晚上就做噩夢!”話音一轉,“但是,我這些年難道沒有盡心盡力的彌補她?我待她還不夠好麼?邵海!你憑良心說!”

阿瑄心中“咯噔”一響,隻覺一陣頭暈目眩,但還是勉力支撐著聽下去。

“我知道,詩詩,你對阿瑄自然是好的。可是你有孕在身的事情,若是讓老人知道了,必是不願意再同意我們撫養阿瑄。到那個時候,阿瑄該如何安置呢?”

“那——難道要因為一個外人,我的孩子就不能見天日了嗎?”

“詩詩,胡說什麼?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這件事情我們隻要暫時不說出來就好了。等我一段時間,讓我想出一個更好的法子來。”

“邵海,我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大夫說我這算是高齡產婦,要好生調養,這件事必須要通知家裏的老人,我們已經拖了這麼久了。還有,你不要說我沒良心,如果我們真的不再撫養阿瑄……”

“詩詩,不要說了。”

“你聽我說完,如果我們真的不再撫養阿瑄了。那家裏的擔子也會輕鬆很多。最起碼,我的孩子可以每天多吃些好的。不是嗎?”

“轟——”阿瑄如遭雷擊,半晌說不出話來。她隻覺得天翻地覆,身體綿軟,提不起半分力氣來。看著身側一直在安靜的等待著的阿牛見到自己哭起來時一臉驚慌的樣子,阿瑄努力的想扯出一個笑容,然而笑未及嘴角,一絲鹹澀已經順著她的嘴角流進。

鹹澀?我哭了嗎?

阿瑄抬手擦擦眼睛,觸到一手溼潤。真的哭了啊……阿瑄搖晃一下,踉踉蹌蹌走開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麵,綿軟無力。深夜的漆黑像是鑽進了她的身軀,吞噬了她的神智,讓阿瑄神思恍惚,隻覺得眼前這個院子一片陌生。

這是什麼地方……真的是我住了十三年的地方嗎……

周圍低矮的建築物在暗夜中張開了血盆大口,像是在嗤笑阿瑄,嗤笑她的無知、她的醜陋、她的傻。

而身後阿牛焦急的叫出了聲,劃破了寧靜的夜:“阿瑄!你要去哪裏?你快回來,前麵有水溝!”

阿牛剛剛叫完,身後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開門聲,辭詩詩和邵海兩個人的詢問和追趕的聲音遙遙傳來,像是在另外一個空間中傳來的聲音,飄飄忽忽,尋不到落腳點。

阿瑄尚在孤寂迷惘中彷徨,一股大力將她拉回,遠處的房門大敞,光芒毫無遮攔的鋪灑出來,一點一點湧進阿瑄的視線中。

“阿瑄,你怎麼了?是不是剛剛聽到了什麼?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邵海寬大而布滿繭子的手掌覆上阿瑄的臉,語氣除了一如既往的溫和外,還添了不少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