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也注意到了小順有籠絡杭文治的傾向。鑒於這倆人的地位在監舍裏都不高,他也沒把這事太放在心上。在這個監舍中平哥他唯一顧忌的人就是杜明強,隻要那家夥不再挑事,其他人是折騰不出什麼動靜的。
當然有一個人非常不爽,這個人就是黑子。那天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小順和杭文治放倒,黑子臉麵無存。以他的性格脾氣,這件事是一定要想辦法扳回場子來的!杭文治有杜明強罩著,黑子不敢動,他隻能在暗地裏瞄著小順--這小子憑什麼和我囂張?無論如何也要治服了丫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表麵平靜,暗流卻洶湧不息。轉眼又到了某個周末,這天杭文治又得到了探視的機會。中午回到監舍之後,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興奮。
“哎,治哥,你朋友又給你帶啥好東西了吧?”小順賤兮兮地湊上來問道。
“確實是好東西--”杭文治賣著關子說道,“不過這好東西對我有用,對你可就沒什麼意義了。”
小順撓了撓頭,想不出對方說的到底會是什麼。不過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午飯後管教把通過審核的探望物品分發到相關人員的手裏,杭文治除了一堆食物和生活用品外,還得到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盒子。
杭文治打開其中的一個盒子,摸出一副眼鏡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自從入獄當天弄碎了眼鏡之後,杭文治就一直生活在一種半朦朧的狀態中。雖然他的近視度數並不算很高,但在行動上仍然會帶來諸多不便。
“喲,又帶上了啊?”黑子搖頭晃腦地評價著,“這才像個樣子,恢複文化人的感覺了。”
小順斜了黑子一眼,道:“治哥就是不帶眼鏡,那氣質也和一般人不一樣。”
黑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操,這馬屁拍的--見著親爹了啊?”
小順歪著脖子正要和黑子倒飭幾句,卻聽平哥忽然開口道:“怎麼弄了兩副來?還想留一副自殺用啊?”
“眼鏡這東西容易壞,留個備用的。”杭文治一邊說,一邊打開另一隻盒子,把裏麵的眼鏡拿出來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才收起來,壓在了自己的枕頭下麵。
“大夥都用不著的東西,弄那麼多幹什麼?”平哥又撇著嘴說道。杭文治聽出了些話外音,連忙陪著笑把朋友帶來的香腸一類的方便食品奉獻出來給平哥分享。平哥當然就毫不客氣地笑納了,同時給其他人也散發了一些。眾人皆大歡心,各自享受起“福利”,先前不愉快的氣氛也就此消弭。隻有杜明強對分到手裏的香腸似乎沒什麼興趣,他隨手把美食往床頭一扔,自顧自繼續聽他的音樂去了。
杭文治重新帶上眼鏡之後,不僅日常行動方便了許多,也提高了他工作時的效率。他本來在量圖劃線方麵就有優勢,現在視力也恢複了,製作紙袋當然就更加迅速。杭文治為人老實仗義,在提前完成自己的工作量之後也不會離去,而是繼續留下來幫其他人搭手。他的這番舉動引起了廣泛的好感,就連黑子也不得不領情,漸漸轉變了惡劣的態度。
因為每天都能提前完成工作任務,四二四監舍也得到了帶隊管教的表揚。衝著這一點,平哥都得給杭文治幾分麵子。不僅如此,甚至協管班長“大饅頭”對杭文治愛咬鉛筆頭的習慣也不深究了。在這個監獄裏,隻要大家勞動任務完成得好,管教的心情就好;管教的心情好了,自然大家都可以過得舒服--這是個最基本的道理,即便“大饅頭”這樣矯情的人也是拎得清的。
轉眼又臨近周末,這天大家照例來到了生產車間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吃完午飯之後,大家剛剛坐定了,卻聽負責抓生產的黃管教在車間門口喊了一聲:“四二四監舍的,派兩個人出來裝貨!”
犯人們每天生產的紙袋經過打包分裝之後都儲存在緊鄰車間廁所的庫房內,快到周末的時候,廠方便會派一輛大車過來把積攢了一天的成品貨物拉走。按照規定,外界的車輛不能進入犯人集中的生產區域,隻能在剛進監獄大門的辦公區進行等待。所以就需要用人力將貨物從生產車間搬運到數百米之外的大車上。這工作當然也得讓犯人來完成,同時出於安全考慮,每次最多隻能派出兩名犯人,這倆人會足足忙活一整個下午,工作強度又大,是份不折不扣的“苦差”。通常這差使都是由個監舍輪流承擔的,這周恰好輪到了四二四監舍。
“黑子,小順。你們兩個去吧。”平哥努了努嘴說道,既然是“苦差”,當然得派出監舍中地位最低的兩個人,這是監獄世界中通行不二的規則。
黑子以前可是四二四監舍的名義“小隊長”,這回被指派去當搬運工,心理上一時有些承受不了:苦累倒還其次,關鍵是麵子可要在整個監區裏折光了。不過平哥發了話,他又不敢公然違背,隻好皺起眉頭找了個借口:“我昨天晚上睡覺落枕,肩背使不了力氣呢。”說話間他還僵硬地梗了梗脖子,煞有介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