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峰這個時候又不說話了,他再次長時間地看著杭文治,那目光中的壓力就像凝固的空氣一樣,一層層不斷累加在後者的肩頭,令後者如蒙針氈。
良久之後,張海峰才再次開口,他的言辭極為簡短:“說吧,怎麼回事?”
杭文治立刻搖頭道:“我不知道。”
張海峰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也變得更加銳利。
“你真的不知道?”他沉著聲音反問。
在對方越發洶湧的壓力之下,杭文治這次顯出了些許猶豫,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很難開口。
張海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再次加重語氣:“你是個聰明人,你不會不知道的。”那口氣三分像是鼓勵,七分又更似威脅。
“我……”杭文治的額頭隱約沁出了細汗,欲言又止。
“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吞吞吐吐地幹什麼!”張海峰陡然間怒喝起來,而杭文治對這聲暴喝毫無準備,竟不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驚魂略定之後,他苦著臉道:“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敢亂說的……”
張海峰重重地吐了口氣,表達著對杭文治的不滿。不過轉念想想,對方的顧慮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四監區這個地方,如果胡亂說話得罪了人,杭文治今後的苦日子恐怕就很難熬出頭了。
張海峰決定來個拋磚引玉,點點對方,也算給這個文弱的家夥先打一管強心針。於是他便慢條斯理地反問了句:“那支鉛筆,不是杜明強拿的,就是小順拿的,我說得對嗎?”
張海峰前麵恩威並施的鋪墊早已做足,現在把話撂到這個份上,更是讓後者難以躲閃,杭文治自忖不能再矯情,連忙順竿子附和道:“我猜也是的……”
見對方終於開口,張海峰心中有了譜。他倒也不著急了,用一種貓捉耗子的遊戲心態問道:“哦?我看你猜得挺準啊?你倒說說看,怎麼猜的?”
“該搜過的地方都搜過了,那支鉛筆卻一直都沒有找到。我想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說到關鍵處,杭文治還是有些吞吞吐吐的,“嗯,……就是杜明強或者小順趁著裝貨的機會,把鉛筆夾在貨堆裏,然後被運到監獄外麵去了。”
這也正是張海峰對此次事件的判斷。不過他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像是不置可否的樣子。杭文治便更加不塌實了,連忙補充說:“這隻是我的猜測,您最好再確定一下。”
張海峰翻了翻眼睛:“怎麼確定?”
“您可以讓送貨的師傅把車開回來,然後仔細搜搜今天裝的貨,如果能找到那支鉛筆就好了。”
“好什麼?”張海峰**地反駁道,“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四監區出了亂子是吧?”
杭文治詰口無言。的確,張海峰現在最怕的就是出亂子,如果按自己這個方法去做,這亂子簡直就是越捅越大了。
“一支鉛筆,如果真是到了監獄外,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張海峰開始沉吟起來,片刻後他再次逼視著杭文治,“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動的這支鉛筆,杜明強還是小順?他們動這支鉛筆的目的是什麼?”
杭文治保持著謹慎的語氣:“按照我的感覺--應該是小順。”
“為什麼?”張海峰明顯地興奮起來,他感覺離自己想要尋找的答案已經越來越近了。
“因為小順和黑子最近有些矛盾,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隻有小順才有理由去做。”杭文治漸漸說開了,神態也變得越來越自如。
原來如此……張海峰暗自整理著思緒。如果小順和黑子確實有矛盾的話,那今天這件奇怪的事情就可以解釋了。憑實力小順肯定鬥不過黑子,而前者又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搞些不齒的小伎倆進行報複也屬正常。
這樣的情況倒是讓張海峰鬆了口氣--至少那支失蹤的鉛筆不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不過作為一個監區的管理者,犯人們之間的矛盾也是不容忽視的隱患,掌控不好的話,很可能會爆發出令人難以預料的惡果。所以隻是略略輕鬆了片刻,張海峰便又緊抓著這個話題追問道:“小順和黑子之間是怎麼回事?”
杭文治斟酌了一下,知道有些事情可不能說得太詳細,於是便把這倆人產生矛盾的緣由含糊帶過:“黑子總是找茬欺負小順,小順又不太服他,所以就……”
張海峰點點頭:不錯,黑子素來嘴碎,沒事就喜歡撩鬥別人,專是個無事生非的角色;而小順雖然在監區裏地位不高,但虛榮心卻特別強,這兩個人之間發生罅隙倒也是合情合理。
杭文治看見張海峰麵沉似水的樣子,忽然間有些憂慮,說了一半的話兒不再繼續,轉而試探著問道:“如果這事真是小順幹的,您準備怎麼處罰他?”
張海峰眼睛一楞:“這事和你有關係嗎?”
杭文治怯然縮了縮脖子,咽下一口苦水:“張管教……您如果罰得太狠了,我怕小順會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