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杜明強將捆綁杭文治的布條打了個死結。他大功告成般地歇了口氣,然後伸手在杭文治臉上拍了拍,像是在調戲到手的獵物,一邊拍還一邊說道:“你再一次讓我起疑心,是平哥他們挑起監舍內鬥的那天晚上。當時我向你求證鄧驊是不是死了,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說的嗎?”
杭文治眨了眨眼睛,對這樣的細節他確實是記不清了。
杜明強便幫他答道:“你當時說:‘有一個網絡殺手給他下了死刑通知單,然後在機場候機大廳裏把他給殺了。’”
杭文治斜著眼睛:“那又怎麼了?”
杜明強“嘿嘿”一笑:“在我殺的人裏麵,確實有很多都在網絡上發布過死刑通知單。但殺鄧驊之前卻沒有。那份死刑通知單隻有警方和鄧驊自己知道。因為直接射殺鄧驊的人是當時的刑警隊長韓灝,所以警方對鄧驊的死亡真相一直晦莫如深,從來沒向市民公布過。你怎麼會知道其中的秘密?”
原來如此。杭文治心中暗暗叫苦。鄧驊死後,他第一時間從阿華那裏得知真相,此後便一直沉浸在痛苦和憤怒之中,從未關注過普通人對此事是如何認識的。後來他知道了Eumenides殺人前先在網絡上公布的習慣,就想當然的認為給鄧驊的死刑通知單也曾被公布在網上。這個漏洞雖然不大,但卻難以瞞過敏銳之極的杜明強。
杭文治感慨的同時,平哥和阿山也各自駭然。從杜杭倆人的對話中他們多少聽出些眉目:原來鄧驊竟是被杜明強所殺,而杭文治潛入監獄就是要給鄧驊報仇。這樣的局麵實在太過出乎意料。尤其是平哥,在監獄中一直以老大自居。現在才明白:自己的那點勢力在這倆人的爭鬥麵前卑微得不值一提。隻可恨這麼長的時間了,杜明強早已把杭文治的陰謀看了個通透,自己卻懵然不知。否則說什麼也不能來趟這淌混水啊!
杭文治黯然了片刻,忽又死硬起脖子,還想做最後的掙紮:“你這些都是癔想,疑心病!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說別人不知道,別人就不知道了嗎?在你入獄之前,這件事情的真相早就傳開了!要說不知道,我倒是真不知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殺手!”
“你說得不錯。”杜明強居然點頭認同,“也許的確是我的疑心病太重了。現在網絡這麼發達,難免會有現場的警察把真相傳了出去。包括我對你此前的懷疑也都可以解釋:自殺那天,也許你本來傷得就不重,隻是遭受折磨後心力交瘁,所以暈倒;至於說你入獄時的巧合,嘿,這世上本來就有太多巧合,如果僅憑巧合就給人定罪,那天下恐怕會找不到清白之人。”
杭文治一怔,沒想到杜明強又會說出這番話來。他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在瞬間似乎又燃起了一線希望。但杜明強隨即話鋒一轉,將那絲希望之火又吹得搖搖欲滅。
“可是你為什麼要殺死小順?”
杭文治一驚,難道連這件事都被對方看破了?不過他麵上仍然強自鎮定,辯解道:“你說什麼呢?小順明明是黑子殺死的,誰都知道!”
杜明強不屑地撇撇嘴:“那隻是你在刻意栽贓而已。”
杭文治冷笑著反駁:“栽贓,怎麼栽?殺死小順的鉛筆藏在廁所裏,這事隻有黑子才能完成。我怎麼會拿到那支鉛筆?”
話說到這裏,平哥和阿山也都費解地看著杜明強。其實先前杜明強對杭文治的質疑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卻還都算合理;但現在他要說是杭文治殺了小順,那真是令人無法信服。作為凶器的鉛筆是在廠房內丟失的,當時張海峰帶著全部管教把廠房內外搜了個底朝天,結果卻一無所獲。後來的證據表明,那鉛筆原來被藏在了廁所便池裏,那裏恰巧也是搜查時留下的唯一死角。因為鉛筆丟失的時候隻有黑子一人進過廁所,所以藏起鉛筆的人必然就是黑子自己。黑子和小順隨後雙雙被關禁閉,禁閉解除的當天晚上就發生了凶案。雖然沒有人親眼看到黑子行凶的過程,但事情的經過卻顯而易見:首先是黑子賊喊捉賊,藏起自己的鉛筆,想栽贓給小順,令後者受罰。當時的平哥等人也確實認為鉛筆就是小順偷的。禁閉解除後,黑子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鉛筆轉移走。當晚,倆人的矛盾進一步惡化,於是黑子便趁著平哥等人折磨小順的機會,對小順下了死手,那支鉛筆也就成了他最順手的凶器。案發之後,類似的推斷幾乎成為所有人的共識,包括張海峰在內。杜明強卻憑什麼說小順是杭文治所殺?
平哥茫然片刻後,心念一動:難道杭文治早已看出黑子藏鉛筆的伎倆,提前將那支鉛筆據為己有了?這樣他殺死小順的同時,確實可以給黑子栽贓。可細細一想,卻又不對。黑子解除禁閉之後發現自己藏的鉛筆被人偷了,肯定會有所警覺。再看到小順被那鉛筆紮死了,偷筆之人的栽贓之意已昭然若揭,黑子當場就該鬧將起來。可事實上,黑子當時的表現卻像沒事人一樣,這隻能說明:黑子要不就是對此事毫不知情,要不就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絕不是受了可怕冤屈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