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沒有幾分真心地歎了口氣,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正是因為太恨,所以才不能去恨。”
慕容成瞪大了眼睛,額上爆出青筋,指著慕容空雨卻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大罵一句“逆子”作罷。慕容空雨不痛不癢地閉上眼睛,並不理會於他。
慕容成倒吸了口氣,冷笑一聲,方才對我一拜道:“孽子張狂,讓上仙見笑了。血蓮是否還有什麼辦法補救,但請上仙賜教。”
自慕容空雨身上收回視線,我淡淡道:“為今之計,隻有釜底抽薪,殺了瓶中之人,以他的血,再輔以秘術,促使血蓮快速長大。這樣做雖說血蓮品質會有所下降,但總比什麼都得不到要好得多。”
慕容成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他半眯起眼睛,側頭看了慕容空雨一眼,問道:“上仙有幾分把握?”
我回答:“九分。”
慕容成點點頭,終於下定了決心:“我這就讓蒼學進來。”
我阻止道:“此事必須由你來做,效果才會好,你殺了他之後,立刻在水中滴入三滴指尖血,血蓮立刻就會隨之盛放。”
“我來做?”慕容成微微張大了嘴,身體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我連雞都未曾親手殺過……”
“我來!”一直被默默無語的德妃忽然開口,她發出低沉的笑聲,整了整衣服,驀然抬頭直直地望向我,冷冷道:“他不想做,就由我來吧,想必空雨也不想讓他這種人送上最後一程。”
慕容成連連點頭:“反正隻是效果不好,也沒什麼的。就讓她去做好了,就當是將功贖罪!”
德妃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兀自從旁邊的刑架上取了一把鐵錘。那鐵錘原本是用來一點點敲碎犯人的腿骨的,慕容空雨抬頭看向曾經落在自己身上的凶器,一如既往沉靜地笑著,輕聲道:“母妃,不要哭,砸得準一些便是。”
他的聲音虛幻得仿若一聲歎息。刹那間那些黑影紛擁而起,呼嘯著撲向德妃,揚起她如瀑的長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斑駁脫落,異樣的波動從中間無聲地鋪展開來,像是要將所有人推開。唯有德妃在狂嵐中步步向前,眼中有著燧火般的凜凜光芒。
一切如同漆黑的混亂夢境,這樣的聲勢讓慕容成目瞪口呆,等到反應過來,他連忙連滾帶爬地躲到我的身後,可惜我此時蛇形的身體根本遮不住他,他隻好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恐懼得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無視了他,我隻顧看著德妃慢慢接近琉璃瓶,蒼翠的光點像小燈一樣燃起,繚繞在她的身邊,又隨著她舉起鐵錘的動作散去,就像從指尖傾瀉而下的沙礫,瓶子瞬間炸裂,碎片和水滴如星屑一般投入沉沉的暗幕之中,幽豔而綺麗。
從之前開始便有的違和感,隨著清脆的碎裂聲愈發清晰,然而已經來不及阻止,我留在原地,視線穿過飛濺的蒼色水流,那裏慕容空雨露出一個微微訝異的表情,直直地跌入了德妃張開的懷抱。
黑暗潮水一般退去,橙黃的燈光突然沸騰起來,空氣中的溫度隨之升高,慕容空雨目光閃了閃,忽然動作粗暴地推開了她的手,可下一刻,他卻又像是舍不得一般,忍不住依戀地拉住了德妃的衣擺。
德妃毫不猶豫地回抱過去,像是抱著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淚水從兩頰劃下。
狂暴的氣流終於全部安靜下來。慕容成此時才氣急敗壞地直起身體,破口大罵道:“我叫你上前是去殺了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還不曾發現嗎?”德妃回過頭,臉上仍有淚痕,卻冷冷地笑起來,開口一字一頓道:“這樣的神態舉止,他不是空雨,他是幸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