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至此,流奈不由顯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她放下咖啡杯,白瓷製的杯碟相撞,發出一聲鏗然的脆響。

“找一個機會給海瑟一點小小的教訓,我並不否認我幹過這樣的事情。但你真覺得我會在學校內部弄出流血事件嗎?我給海瑟準備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幻術結界,就算她在那裏麵受到攻擊,她會受傷、會流血,會感受到真實的疼痛——但這一切隻會發生在結界之內,隻要這個結界被從內部攻破,一切東西都會消失。”

“‘那海瑟為什麼會受傷呢?’——你一定想這麼問吧,事實上,這也是我這個小小的教訓之中唯一的失策,我並不知道……我帶在身邊的式神根本不屬於我的父親。”

“血液包含了最強大的力量,哪怕是在密閉的結界之中,也足以吸引一個等待簽下新契約的式神。真可笑啊,我本來隻想給海瑟一個教訓,沒想到卻意外地送給了她一份大禮。”

在這一刻,似乎是注意到跡部麵上那明顯的懷疑和一閃而過的僵硬,流奈的笑容變得愈發柔和起來。

“連我爸爸都不知道京極綾當年竟然跟式神簽了血契——否則我絕對不會考慮在學校中攻擊海瑟的。但不管怎麼說,我並不差那一個式神,如果不是海瑟最近太過囂張,我也根本不會約你出來,跟你將這些話。”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發生攻擊事件的同時,我帶在身邊的式神——我想海瑟也許已經讓你見過那個叫做‘焰’的式神了——就已經屬於海瑟了,而我的計劃也是在那一刻起就已經脫軌了。之後發生的事情都不是出於我的意誌,不管海瑟幹了什麼來誤導你,很顯然,她的目的都達到了。”

“……你說完了嗎?”在這一刻,跡部終於沒忍住開口截斷了對方那柔美得仿若潺潺流水般的話語,“你真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你半信半疑,不是嗎?”流奈將身體往跡部的方向更湊近了一些,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那淺棕色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男生,神情專注,卻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陰陽師,獵魔人,管你怎麼說……異能者是可以感受到別人身上的‘氣’的。我們隔得這麼近,足以讓我感受到你現在的情緒有很大的波動——別露出這樣一副被人窺探內心的受傷神情了,真要說的話,你早就被海瑟看的差不多了。”

“哦?”在死死盯著跡部的麵孔沉默了好幾秒後,流奈臉上露出了一種純然的天真與驚訝,“當時在天台上我就發現她取下了耳釘——那可是抑製劑,隻要取下那玩意,別說待在你身邊的時候她能感受到你的情緒波動,隻要你出現在她方圓十米之內,她都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不管她看不看得到你。”

說完這句話後流奈起身,在離開之前,她微微彎腰看向跡部,嘴角卻突然現出了一許戲謔的意味:

“真想給你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啊,我上次可是跟你說過了——你不了解真正的海瑟。”

“而那句話,我很樂意再說一遍:試圖去溫暖一條毒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在拋下這句話後,流奈轉身,步履輕盈地朝西餐廳外走去,而跡部依然待在原地,他沒有看流奈,也沒有準備給海瑟打電話,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卻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對待流奈方才說的那一番話。

他不相信流奈說的都是真的,可隻要對方說的話中有一分是真的,就證明——海瑟在之前的所有舉動,並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真心實意、毫無虛偽。

而其中最大的分歧,就是海瑟拿回“焰”的時間:流奈說在襲擊發生的時候“焰”就已經歸海瑟所有,可海瑟卻告訴跡部,直到她前往京極大宅之前都還沒拿回屬於“焰”的所有權。

誠然,在過去的那段時間內發生了那麼多詭異的奇遇,這不過是其中一件不甚不起眼的小事罷了。可這件事卻好似一塊基石,後續那些故事和故事堆砌起來的高堂廣廈,都健在這塊以及其他若幹基石之上。

跡部並不想懷疑他的女友,更別說他們確認關係的時間實在太短,熱戀期尚未結束,現在就開始疑神疑鬼實在太不地道。可這種微妙的感覺,就好像之前在手塚那個私人聚會上,從他心中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一樣:

他似乎真的,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樣了解自己的女朋友。

他隻知道海瑟有著複雜的身世,奇怪的身份,她身上帶著一股獨一無二的氣息,她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樣,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但除此之外呢?

如果當時發生在後台的那些故事並非自然而然,而是出自不止一個人的精心設計,那他當時對海瑟的那一份心動,豈不可笑?

他對海瑟的感情,因為來得太快,而帶上了幾分非理性的瘋狂——這對他來說是新奇而有趣的感覺,是一種源自本能的衝動,他可不願意自己這難得的瘋狂,最終被證明果然不太明智。

跡部隻覺得太陽穴有幾分隱隱作痛,而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手機的震動。

在看清來電人的名字後,跡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接聽了電話。

“嗨,如果你現在有空的話,能跟我一起去個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