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些複雜的情緒,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看久了,便有些不敢再看了,怕自己從此忘不了了。然後他很快轉身,朝路的那一邊走去,不帶任何留戀。

他的步伐不算太慢,右手捏著一串古銅色的鑰匙,直朝著楚安街的方向走去。

外頭下著大雪,小商小販也不出來擺攤了,趁好在家裏休息幾天,睡幾個好覺。街上很少會有行人,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的人在院子外頭掃雪。

北風蕭瑟,雪沫仍舊在空中翻飛。大雪將這一長條路麵鋪成了白花花的一片,與往日季節大有不同。地麵上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足印,有些還殘留著鞋底的泥,翩若早燕過水,留下淡淡漣漪,提醒著世間這裏曾有行人走過,且是朝著那一個方向,似是從此再也不會回頭。

然後他便突然回頭了。

不知是心靈感應,還是聽到了些許細微的聲響,他回頭的那一瞬間心裏居然還有一絲莫名的期待,然後他就真的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跟在自己的身後,亦步亦趨,踩著小心翼翼的步子一直跟到了這裏。

宋吵吵見他發現了自己,嚇得停住了腳步,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丟人,有些怯怯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寧恪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心中一暖,卻更疼了幾分。隻反複勸說自己,不要被感情左右了理智,他再也給不了她安定的生活,不能留下她。

憑自己的能力,東山再起絕不是難事,可還是需要很久的,他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堅持到那一刻,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況下,他隻能將她推得遠遠的。

越遠越好。

寧恪像是沒看見一般,轉回了頭繼續朝前走。宋吵吵顯然失望了一下,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知道他發現了自己,也就不故意躲著了,一路小跑著追上他的步伐,兩個人一前一後,他停下的時候,她也停下,生怕弄丟了似的,一步也不落下。

這是一個很詭異卻很美的場景,大雪紛飛如畫,青衫少年在前,粉襖少女提著裙擺在後麵小跑,像是在努力追趕前麵那人,卻又不敢接近分毫。

天氣確實很冷,雖然穿的很厚實,卻也抵不住這呼嘯的北風。潛意識裏擔心她凍壞了,寧恪忽然加快了步伐,朝楚安街的一處房子走去。

其實那也算不上是什麼好住處,不過是他們家當年在京城的產業,祖輩兒留下來的小瓦屋,這可不屬於抄家的範圍,他曾經在這裏住過一個月,現在也應該也是能住人的。寧家的祖籍在此,他們家不過是一個小分支,他來京城投奔的遠房堂叔,才是寧家最嫡係的一代。

那屋子很小,外頭看起來又破又舊,隻一扇門便通到了裏頭,連個院子都沒有,所幸這周圍一塊的房子都是這麼個樣子,倒也不顯得突兀。

寧恪看了看這間房子,突然有些羞赧,他很少會有這種除淡然以外的情緒,也許是怕宋吵吵笑話他,也許是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悲慘。

宋吵吵一直跟著他,凍紅的雙手攏在袖子裏,眼睛都隱約有些發紅,她就那麼站在他的身後,也不出聲。

寧恪拿出了那把青銅鑰匙,上前一步,在鎖上轉了幾下,沒有反應,也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他又在兩個方向微微磨合了下,不多時,傳來哢擦一聲。取下銅鎖,他伸手推開了門。

頓時一股子塵土的氣味撲麵而來,這屋子擱置的太久都沒有人住,裏麵全落了灰。還有些潮氣,寧恪皺了皺眉,連踏進去都有些猶豫,心中暗自悔道之前怎麼沒請人來打掃一下,也許是不會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吧。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東西全都有。他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上次留下的那把傘還擱在牆洞上,積了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