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的嗓音總是那樣悅耳動聽,像山穀裏清甜的泉水一氣灌入甄嬛心田。多日來的壓抑與消沉折磨的甄嬛幾欲崩潰,大雪後莫名的來到倚梅園,其實不是沒有緣由的。她體會到眉莊對帝王的失望,卻未能擁有過眉莊的果決。她去到倚梅園,期待冥冥中的一些定數,想極力證明她與她們一定是不同的。但清河王的一番話,叫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又迷茫了另一些事情,她急切的想要尋得一個人去傾訴,她指尖痙攣似的摳住陵容的袖子,語無倫次的說道:“陵容,陵容,救救我,和我說說話,說說話。”

可惜陵容還未來得及表態,寶鵑已經為難的開口道:“小主快些走吧,皇上宣召,遲了要犯君威的...”寶鵑衝口說了一句,被陵容責備的看了一眼,忙緘了口。陵容攏住著甄嬛凍得通紅的手,給她取暖,且柔聲撫慰。她如今的衣衫首飾,依然素淡雅致,不奢華,不豔俗,但材質與做工與她進宮之時不可同日而語,如今的安芳儀,早已與她耳上甄嬛所贈的那對耳墜子不相稱了。

左右不過一年而已,居然,什麼都變了。甄嬛無聲了哀歎了一聲,這一切她不想看到,卻又不能不看,她悄悄將微微暖和一些的手從陵容手中縮回一些,朝她友善的一笑,道:“既然是皇上傳召,容兒就快去吧,我沒事,不要緊的。”

寶鵑也在一旁悄悄催促,陵容仍是不放心甄嬛,尚在猶豫不決。正在兩難之際,白雪覆蓋的假山後轉出了一個宮女,對陵容一禮道:“安芳儀,皇命違不得。芳儀若是擔心碗婉儀,不如就由我家娘娘來照顧吧。

陵容聞言神色一鬆,自責道:“我光顧著著急,全忘記還有端妃娘娘了。如此,便勞煩娘娘照顧碗婉儀了。”說著向宮人一禮致謝,那宮人哪裏受得起,慌忙還過禮去。甄嬛已然認出,那是端妃宮中的吉祥。

陵容執意將甄嬛雙手捂暖,才領著寶鵑匆匆離去。吉祥小心的扶著甄嬛向假山後行去,她轉過頭去,頭一回用全無猜忌的眼睛去看陵容的背影,這一刻,她心裏真的希望陵容能過的好,盡管這樣單純的善良在甄嬛生命裏少見的可憐。

假山過去後是一座亭子,之前叫假山擋住了。端妃裹著厚厚的皮裘半靠在欄上,她的臉色一年四季都是慘白如紙,在這樣冷的天氣裏,雖不見得好,倒是也不能更壞了。而且甄嬛現在的臉色,也並不比端妃好上多少,她不禁心中一酸,竟有了幾分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味道。

與端妃見了禮,方落座,端妃隨侍的那群宮女又請了那詭異的琵琶出來。兩個人抱著,吉祥和另一名宮女上前欲彈。甄嬛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僅是出於上次的教訓,下意識的就要捂起耳朵。吉祥笑了一下,安撫道:“婉儀別怕,我與阿巒彈奏這琵琶屏蔽四周,這樣旁人就不能以內功偷聽婉儀和我們娘娘的敘話了。”阿巒便是那個甄嬛前次覺得眼熟的宮女,她與吉祥一打眼色,兩個人四隻手默契的在琵琶上撥弦,連綿的琵琶聲在甄嬛耳邊響起,周圍空氣微微一蕩,四麵八方好像忽然安靜了。

端妃的琵琶邪門的很,依上回來看,是輕易不讓外人見到的。今次居然不避的搬了出來,甄嬛明白,定是有頂要緊的事要與她說,可說是要緊事,也總脫不開勸她走出陰霾,重新振作的話。甄嬛心知她是好意,但自己實在聽煩聽厭了,於是半闔了眼皮,喪氣直言道:“娘娘的愛重,甄嬛心領了。但甄嬛如今自己解不開這個結,誰勸都是無用,娘娘還是不要勞心了。”

端妃本端著茶水,顫顫巍巍的要往嘴邊送,聽了甄嬛的話,竟不知哪來的氣力,將茶水往麵前石桌上一摜,言語鋒利,全不像一個病弱的女人:“嗬,原來邪劍聖的弟子,隻有這點能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