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按住她下去。浣碧臉色不太尋常,是一種悲喜交加的古怪表情,且十分不自在。甄嬛見她如此,隱隱明白是因為什麼。她側過身越過浣碧肩頭望去,果然,玄淩持著一盞茶,四平八穩端坐在桌前。

宮人自裁乃是大事,流朱博了性命,終於換得玄淩來這棠梨宮一趟。不過這些,甄嬛尚且不知,浣碧見甄嬛怔怔看著玄淩,遂俯在她耳畔低低提醒道:“恭喜小主,方才太醫又來看過,說小主疑是有了喜脈,隻是尚不明顯。”

喜脈?甄嬛下意識的按住小腹,黯然落下兩行清淚,從前多麼期盼能有一個孩子,卻一直無果,而今…真是造化弄人,她苦澀的低下臉。這個孩子或許能夠挽救她與玄淩之間的關係,可她並不想要那樣的感情,一點也不想。是以這個孩子的到來,竟沒帶來一點歡喜。

玄淩緩步走了過來,駐足在她的旁邊,甄嬛抬頭,眼中有無聲的埋怨。玄淩一側臉,避開了那樣的目光,以手掌輕拍著自己膝頭,歎息道:“你不用這樣看我,你生下孩子後,我自會把他交給適合的人撫養。你不必擔心。朕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孩子。”幾乎不可察覺的,他頓了一頓,續而道:“當然,如果你不想,朕可以不讓孩子知道你的存在,他會快樂的長大。”

他說的多麼體諒,多麼為人著想。所以,她甄嬛是要在人世間被抹去了嗎?夕顏即使開的短暫,也怎麼都不能當做從未存在過吧。一個人的命運,或許根本比不上一枝花,甄嬛不禁冷笑,她無法感知這是不是悲傷。

“這話雖現在告訴你是不當,但你遲早要知道的。你父親因為多年來盜取數本秘籍,已連累家人,朕下了令將他們流放。”玄淩仍舊偏著頭,不去正視她,語氣間咀嚼不出一點悲憫或惋惜。

大概是近日經曆了太多的失望,絕望與無望了,甄嬛愕然,並沒有多大震驚。她忽然變得異常冷靜起來。她想,既然並沒有什麼所謂的特別與愛,那麼至少努力活下來吧。她淺笑,伸手把被角掖了掖,護住腹部,以一種十分平和的語氣說:“皇上是要對甄家趕盡殺絕?可惜您不能這樣做,否側,皇上就永遠也得不到全本的《獅子吼》”

“什麼?什麼意思?”玄淩緊張起來,轉過身子,今日第一次正視她的眼睛,想看出她說的是不是假話。

甄嬛心頭微酸,這個她曾以為要倚靠一生的男人,此時卻在用幾頁薄紙,來衡量她性命存在的價值,她強打起精神鎮定道:“妾身從前聽師父說過,少林《獅子吼》其實分了兩部,分別混寫在《楞嚴經》和《華嚴經》之中。現在《楞嚴經》已在皇上手中,而那本《華嚴經》的去向,普天之下,恐怕隻有師父和我兩個人知道。”不待玄淩作出反應,她先一步開出了條件:“妾身誕下皇嗣之後,自然要為皇上去尋找。妾身不敢奢求,隻希望皇上能夠念妾身的功勞,往後給妾身封一個小小的妃嬪,好好度日便足。”

天知道她是怎麼勉強著自己說完這番話,她明明眼見玄淩笑的輕蔑,這種行徑是他所不齒的,她亦不齒。可是她難道還有餘地去做令他看得起的事?這一場交易玄淩並不吃虧,他很快就答應了。但與此同時,他對甄嬛最後一丁點好感也已埋沒,如果,來之前他還有過的話。玄淩虛著眼睛環視了這屋子一眼,他現在一刻都不願多留。

他朝門口行走的極快,帶起的氣流卷的他衣角翻起,經過甄嬛的時候散發出一陣香風,那香味熟悉的很,甄嬛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安陵容之手。她已經墮落到要用買賣來報名,安陵容卻春風得意,盡享榮華。她想著,心中對陵容起了恨意,手攥著被子狠狠一揉。玄淩一隻腳本已踏出門檻,又聽甄嬛在背後叫道:“皇上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