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雖然也不算大,隻是身邊畢竟人數不多,又安靜,這笑聲便顯得很是突兀,露琪亞很少見詩織這麼失態的時候,不免有些驚奇,臉上方才帶出來的不喜就立刻被驚訝所代替,就連白哉都不免轉眼看著詩織,目露疑惑。

被幾人的目光盯著,詩織隨手放下一顆棋子,端起茶杯啜一口笑道:“我單知道下人們有‘憨麵刁’的,這堂堂貴族家主,也有嗎?”

從未聽說過的名詞讓露琪亞睜大了眼睛:“嫂子,什麼叫‘憨麵刁’?”

譏諷一笑,詩織的表情意味深長:“這憨麵刁呢,就是說有人長著一張憨厚質樸的臉,總是占人便宜,叫別人倒黴,還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甚至做出一副識大體,不得已,吃大虧的姿態。若發覺事情要露餡兒,自己就先懺悔,埋怨自己沒本事,沒遠見,千般不得已,別人就不好再怨他,可翻回頭來依舊我行我素。這種無賴,就叫‘憨麵刁’。”

露琪亞依然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白哉卻若有所思地望了詩織一眼。他做慣了上位者,又極少接觸內宅事務,許多下人的處事方式他都不太清楚,以他的身份和為人,下人們也不敢在他麵前耍花招,故而一時沒能想起這世上還有這一類人,如今被詩織一提,細細想來,這尾崎家主可不就是這般嗎?

平時投機取巧,有所求時就小心翼翼,對付這樣的小人,根本用不著顧忌誰的麵子。

白哉不是個眼裏能揉進沙子的家主,又深知尾崎家平日那般行事,依仗的究竟是什麼,自然是當即便將請求駁了回去,又尋了由頭,擼了對方采辦的營生,以儆效尤。

沒了體麵,又沒能達成目的,養尊處優慣了的尾崎家主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他找了機會到慶一郎長老麵前哭訴,直說自己實在是沒辦法,總不好讓家裏絕後是不是?懇請慶一郎看在自己一貫辦事盡心的份上,幫著勸勸家主大人,實在不行,便是慶一郎做主,給過繼一個嗣子也成。

之前在朽木氏眾位長老想方設法謀求往家主府中塞妾室時,慶一郎長老並沒有什麼大動作,仿佛事不關己,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聽了尾崎家主的哭訴,也應得模棱兩可,沒有把話說死。尾崎家主看自己一貫的靠山也沒有為自己出麵,碰了一鼻子灰,隻好自認倒黴,也不敢在白哉眼皮底下再搞什麼小動作,乖乖收斂了尾巴做人。

隻是,熟知這件事始末的白哉和詩織一點也不認為,他們學乖了。

與菅原由紀減少了聯絡之後,亞紀的生活平靜了不少。

梶浦宗秀還未能正式掌權,她每日所要管的事務也不多,生活很是悠閑。

為了由紀的處境,母親也曾經上門幾次,每次都要她多多接濟妹妹,幫著對方在朽木家立足之類的,翻來覆去的內容讓亞紀漸漸開始不耐煩。

仔細想想,她出嫁到現在,家中幾乎都在操心由紀的事情,給自己的關注少得可憐,便是新婚後的回門,也因為家中剛剛遭遇了叛亂而不了了之。作為新娘,她期待娘家的關注和夫家的尊重,作為女兒,她也渴望父母的關心和姐妹的體諒。

但是她又得到了什麼呢?

永遠隻是為由紀做些什麼的吩咐而已。

那日在長廊上,筱原詩織意有所指的話言猶在耳,亞紀思前想後,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是有道理的。身為女人,出了嫁,一身榮光皆係於丈夫,彼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之前,她花費在娘家的心思委實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