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奴才不給您看,是不能看。曆來宮裏的規矩,凡時疫死去的人,都須以石灰粉厚厚的撒了,再用席子裹了埋到地下十尺。別說人都已經下葬,就算沒有,為您的貴體著想也不能給您看啊。”
司晗到達尚寧城,直奔行宮內侍省,執意驗證皇後姐妹的屍身。王運苦口婆心地勸阻,反惹司大人疑竇叢生:“死去的當真是皇後與薄四小姐麼?既然你信中說死者麵目全非,又如何識出她們的身份?”
王運麵帶哀傷,道:“奴才何嚐不想是自個兒認錯了人?但那禁苑裏隻有皇後和四小姐,奴才……奴才……”哽咽難言。
“聽王公公的語氣,對皇後與四小姐似乎不無恭敬,為何不在發覺她們感染疫症時及時診治?”
“奴才想,奴才當然想啊。”這主兒好難糊弄。“但皇後與四小姐疑染疫情後,皇後隻接受四小姐的醫治,而四小姐向奴才要了幾味藥材,便在禁苑內閉門不出。江院使到了尚寧城,在門前生生敲了半個時辰,被皇後嚴辭叱退。奴才天天將藥與膳放在禁苑門前,奴才不走,那藥、膳便一直不動。直到兩日前發現前一日放下的皆沒動過的跡象,方知不妙,及待闖了進去,兩位已然處於彌留之際,撐不過半日,便去了。”
“她們……死前可說過什麼?”
“司大人您有所不知,此疫到最後時段,疫者全身浮腫,臉長膿瘡,甚至連嗓子裏也是腫的,一句話也吐露不出,著實可憐。”
司晗喉嚨一緊:“領我去她們住了三年的禁苑看一眼。”
“禁苑中如今到處都灑了石灰粉,司大人倘若一定要看,還請等上五六日。”
王運自詡自己生來忠厚老實,誠懇本分,但今兒個這短短半日,卻將活了半輩子的謊話給說盡了。那位薄四小姐,真真是纏人了得。
“薄光可沒有教唆王公公欺君罔上。若有人下來查證,您隻將這套說辭交上去,定然過關。倘有一日事發,那也是我們姐妹為逃脫圈禁用假死的戲法蒙騙了您。想您如今正為夏疫橫行焦慮不已,還須為整座行宮內的性命憂心忡忡,自然無法仔細分辨真偽。到時頂多受兩句叱責,不痛不癢,您又不是擔待不起,是不是?”
總之,如今他已是不折不扣的共犯一枚,惟有硬起頭皮厚起臉皮死撐到底。
“司大人,皇後與四小姐的安葬處雖然也依照其他疫歿者般灑了層層的石灰殺滅疫毒,但地方卻絕不敢和其他人混了,待這場夏疫過去,可將兩位的屍體移出,給一個風光大葬。”
“風光大葬?”司晗自嘲般苦笑,“所有的風光大葬都是做給活人看的,她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風光給誰看?”
“是,那……司大人節哀。”
司晗頓了半晌,驀地旋踵疾去,道:“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小九不在了,我去找她!”
真是位固執又善良的大人啊。王運同情目送,喃喃自語:“司大人千萬別怪奴才,奴才和您都是天涯淪落人,都是被薄四小姐逼上梁山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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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同病相憐的感慨,司大人渾然不知。他沒有即刻返回天都,鎮日遊走在尚寧城沉寂的街巷間,期待天生奇跡,重見那張嫣然喜笑的麵容。
“司晗。”
新的一天到來,他走出驛館,準備展開又一日的搜尋時,被等在門前的人叫住。
罕見人跡的街央,素樸的束發簡簪,靛色的交領長袍,濯濯如春柳者,正是明親王。
他眨了眨眼,確定不是錯覺:“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