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背上硌撞出的疼痛,問:“王爺希望那些僅是借口?”
“當然是借口!”他雙掌鎖緊,“如果不是借口,告訴本王,是尚寧城的哪一片城區,哪一條街?”
“然後呢?”
“本王殺淨那方圓十裏的每一個人!”他雙眸向逼近寸許,其內殘意流動,“左右那已是一座疫城了,本王切斷各處通道,以火焚了整座城池如何?”
薄光冷笑:“那是你大燕皇朝的子民,是你胥家江山的土地,倘使你做了這等令人發指的惡事,無疑自掘墳墓,斷送你胥家的福蔭。”
“本王不必說一個字,不動一根手指,自有人迫不及待做下這樁為大局為長遠為大燕皇朝九千萬條性命而犧牲小眾的壯舉。”
“你欺史,欺不了人。”
“那又如何?告訴我,你向太後說的,是真是假?”
薄光唇上冷笑的弧度內,漸漸摻進了一絲苦澀:“無論真假,我和你今生都不可能再做夫妻。”
胥允執眉透崢嶸,眸生荊棘,無邊黑暗自背景處衍生蔓延。
“王爺已經不愛薄光了,在我看著王爺喝下半杯斷腸草的毒酒,迎著你毒發時望向我的眼睛,我便曉得,薄光在你心中已然死去。你娶我,無非認為這是一種補償,你想將明親王府的榮華寶貴賜予困頓貧苦中的薄光。可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不想嫁給王爺,不想在餘下的人生中與王爺成為一對相看兩厭的怨偶,請王爺成全,請王爺放過薄光。”她以三年裏養成的低眉俯首乖從馴服姿態,求他放她一馬。
胥允執身心俱寒。他們離開如此之近。他嗅得到她頸間的清香,觸得到她嬌軟的軀體,隻要他想,此刻便可以得到。可是,他不是沒有得到,卻還是失去。
“你說得沒錯,在及時趕來的司晗打掉我手中的酒杯,看著地板被灼出的氣泡,感受著劇毒吞噬肺腑的瞬間,本王對薄光的愛情確實一度死亡。這些年,本王從未有與你相見的念頭,如果太後從不曾想起你們,如果皇兄拒絕赦你們回都,這一生本王絕不與你相見。”
一滴剔透淚珠滾出眸際,她漾淚而笑,道:“如果你們能當我們死去,當我們從不存在,那必是對各方最好的安排。”
他鬆開她的兩腕,改捧住嬌嫩雙頰,目底燃燒著絕望的黑焰:“本王明明曾經想過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你。”
“但薄光早已經將自己認為的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王爺。”
“最好的光兒……笑兒……為什麼不能再愛本王一次?”他叫著那個甜美的名字,滿心淒惶,也恨火熾烈,“本王恨你!本王真真恨你!”
“因為我恨你!”薄光心髒痛裂,淚若泉湧,“你曉得這三年我用了多少力氣才使自己沒有因為恨你而發狂?你曉得有多少個夜晚我想衝回天都城將你的明親王府付之一炬?在我好不易尋回平靜時,你卻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你認為我的恨會比你少?王爺,為了二姐,我不能殺你。所以,我求你不要給我這個機會,求你遠離薄光。”
三年前,一代權臣薄呈衍素衣簡棺草草入土,惟一也是最奢侈的陪葬,是他們的愛情。甚或有時,薄年恍惚覺得,自己曾陪著父親一起埋進了那抔黃土。
“本王但願從未認識你,薄光。”胥允執鬆了手,撤步退後,繼而轉身。
她拭淨臉上殘淚,向巷道對麵出口行去。
就這般背道而弛,各奔前程,放彼此遠離自己的生命。
這般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