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
這場曆匪患時數月,如今大獲平定,兆惠帝重賞三軍,問天閣內大宴各階將領。明親王載譽歸來,自是多方恭賀,歡宴聚請絡繹不絕。對此,他俱以征伐勞頓奉旨休養為由,閉門謝客,一概婉拒。
明親王向來不喜交際,厭惡喧噪,如今這般情狀,外間早已司空見慣,也屬平常。然而,王妃齊悅一心襄助夫君,不願他招來居功自傲的非議口聲,麵對上門攀交的各位命婦,言笑得宜,麵麵俱到,盡得賢妃之名。
“不瞞各位說,此次來王府前,我心中多少是有幾分害怕的。久隨老爺長駐地方,話裏話外多少染上了幾分鄉音,回天都後昔日閨中姐妹全以此為樂,害得我整日不敢見人。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明親王妃如此親切和藹,這才是真正的大家氣派不是?”
“我不也是?我嫁了老爺之後,便隨他到地方上任,十幾年下來,對天都城的繁華景物難免陌生,為此沒少受那些京官夫人的奚落。幸好拜見了明親王妃,不然我還以為天都風氣盡是那般涼薄呢。”
“二位好歹是天都人氏,那些人說幾句笑幾聲也就罷了。我這個生在西北長在域南的人,在天都貴婦的眼裏和鄉下人無異。到了天都,說是看盡人情冷暖,哪成想遇到了明王妃這般平易近人的,才明白什麼叫貴重自持,什麼叫天家氣度。
明親王府的待客軒內,坐著三位封疆大吏的夫人,說是各抒己見,卻是眾口一詞。
齊悅在旁專心聽著,適時自謙兩言三語,不時殷殷勸進茶果,從容自如,儀態端莊。
“王妃,王爺回來了。”齊悅身後的春喜從窗望見前院行來錦袍玉帶紫金冠的修長身影,提醒主子。
齊悅整髻理襟,向各位夫人暫時作別,姿態嫋娜地迎向自己俊美無儔的夫君。
“王爺回來了?您先回房,臣妾稍後為您送碧螺春過去。”
胥允執向她身後一瞥:“有什麼人來了麼?”
“是幾位回都述職的大人的夫人。”
他淡應一聲,徑直行歸寢樓。
齊悅笑吟吟回到軒內,少不得領受三位夫人對明親王爺天人之姿的讚歎。這幾人也俱是見慣場麵的,說了幾句無關要緊的閑話後,起身告辭,以不耽擱明王妃善盡人妻之責。
“王爺,臣妾進來了。”主寢樓書房外,齊王妃叩門獲準,接過身後丫鬟的托盤,一人邁入。
胥允執已撤冠散發,換上一襲素色家居常服,外間暑熱正盛,此間無冰無風,主人偏是清涼無汗。
“那些夫人走了?”他問。
“是。”齊悅將茶捧落丈夫眼前,寬大的粉紫絲袖滑至肘節,瀉出一雙脂玉凝就般的皓腕,細膩瑩潤,硬是將指間的白瓷茶盞比落下風。
“坐罷。”胥允執舉盅呡過一口,示意一旁的雕花圓凳,“外間說你對待各位上門求見的命婦無論品級皆一視同仁,親切有禮,頗得賢德淑良之名。”
齊悅頰膚微赧,道:“外麵的人說臣妾好話,無非是看在王爺麵上的奉承。臣妾不過是在盡一己本分,哪裏稱得上什麼賢德淑良?”
“身為命婦,的確少不得溫婉大氣的淑儀,與人為善的氣度,本王聽說禦史台夫人頗得賢名,想必你自幼耳濡目染,從中得益不少。可是,你不是禦史台夫人,是親王之妃,你該明白這中間的區別。”
齊悅聽得怔忡:“臣妾不知,請王爺示下。”
明親王指抹額角,歎道:“得親王爵者,皆是直係宗親中與皇上血緣最近者。叔伯,兄弟,子嗣,無不是處在與帝位僅差一步的地方。我們這種人,最佳的生存之道,是活在皇家庇蔭下與世無爭地享受富貴平庸一生,不必英雄蓋世,德望出眾,更嚴禁朋黨成群,擁躉成眾。所以,你與那些命婦的結交須適宜適度,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