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你要去哪兒?"
"你可不能這樣半裸著身子跑去和警察說話。我去給你找些衣服穿。我的鄰居和你身材差不多。他出門了,我一直幫他喂貓。他欠我人情。"
說完,西恩娜離開了。
羅伯特·蘭登轉身望著洗臉盆上的那麵小鏡子,幾乎認不出裏麵那個盯著自己的人。有人想要我死。他腦海中又響起那段錄音--他神誌昏迷時的囈語: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他絞盡腦汁,想找回些許記憶……哪怕是零星片段。但他腦海裏隻是空白。蘭登隻知道自己人在佛羅倫薩,頭上還有一處槍傷。
蘭登凝視著鏡子裏那雙疲憊的眼睛,懷疑他隨時有可能從這場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其實是躺在家中的讀書椅上睡著了,手裏還攥著一隻空的馬蒂尼酒杯和一本《死魂靈》--隻是為了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在喝孟買藍寶石金酒的時候讀果戈理。
9.第9章
蘭登扯掉身上血跡斑斑的病號服,用一條浴巾裹住腰部。他往臉上潑了些涼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腦後縫針的地方。頭皮依然作痛,但當他理順打結的頭發,蓋住這塊地方時,傷口完全看不出來。咖啡因藥片開始發揮作用,他眼前的霧氣終於散去了。
想一想,羅伯特。看能不能記起來。
浴室沒有窗戶,蘭登突然感覺幽閉恐懼症要發作了,他趕緊走出浴室,本能地循著一道自然光而去。隔著過道,一道房門半掩著,像是一間簡易書房,裏麵擺著一張廉價書桌,一把破舊的旋轉椅,各種各樣的書撒了一地,而且,謝天謝地……有一扇窗戶。
蘭登朝陽光走去。
遠處,托斯卡納上空冉冉升起的朝陽剛剛照到這座蘇醒城市一些最高的塔尖上--鍾樓、修道院和巴傑羅美術館。蘭登將前額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三月春寒料峭,太陽剛從連綿起伏的群山後麵探出一個頭,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芒。
畫師之光,他們這麼稱它。
在天際中央,一個紅磚穹頂直刺蒼穹,如同一座豐碑;其尖頂之上飾有一顆鍍金銅球,閃耀如燈塔。佛羅倫薩主教座堂。布魯內列斯基設計建造的巨大教堂穹頂空前絕後;在五百多年後的今天,這座三百七十五英尺高的建築依舊巋然不動,如同一個矗立在主教座堂廣場上難以撼動的巨人。
為什麼我會在佛羅倫薩?
蘭登這輩子都癡迷於意大利藝術。佛羅倫薩一直是他在歐洲最喜愛的目的地之一。米開朗基羅小時候在這座城市的街巷間玩耍;而後在他的工作坊裏,點燃了意大利文藝複興的璀璨火焰。它的美術館吸引著數以百萬計的遊客,他們前來瞻仰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萊昂納多的《天使報喜》,以及這座城市的驕傲和喜悅--《大衛》雕像。
蘭登第一眼看到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就為之傾倒,那時他還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步入佛羅倫薩學院美術館……緩慢地走過米開朗基羅未完工的四座《奴隸》雕像所構成的陰森方陣……接著感覺他的目光被向上吸引,無法抗拒地落在這座十七英尺高的曠世傑作上。對大多數初來乍到的參觀者來說,《大衛》雕像的宏大的規模與輪廓分明的肌肉線條最讓他們震撼;但對蘭登而言,最吸引他的是大衛站姿的天才設計。米開朗基羅使用古典主義傳統的對應技法,營造一種視覺假象,讓人感覺大衛整個身體向右傾斜,左腿基本沒有承重;但實際上,大衛的左腿支撐著幾噸重的大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