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晴,季安然又在休沐,便將已經曬幹的梅子泡酒。酒是前些時候,南笙出米,請自己師郎釀的。雖然一開始不情不願的,但南笙給了十斤精米做酬之後,他便喜笑顏開的答應了。那日南笙擔著酒回來之後,季安然還嚐了一口,意外的,不是很難下口。
家釀的酒,雖然不純,但是清冽。一口下去,口中隻餘下淡淡的酒味,可沒一會,火辣辣的感覺便從喂湧上了胸膛,意料之外的帶勁。對於這酒,素來對物質沒多大追求口味也不刁鑽古怪的季安然來說,自然是十分滿意的。
將曬幹的梅子倒進幹燥潔淨的酒缸裏,季安然抱著酒衝進去,塞上瓶蓋,把兩個大酒壇子放進房間的陰涼處之後,季安然甚是滿意的拍拍酒缸,這才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屋外陽光正好,下午的光線落在門上,擦著門框落在了屋子裏的地麵上。門外的溫度越發的高漲,門裏麵卻是有一種別致的陰涼。季安然出了房間門口,便看到南笙坐在門邊的小木紮上抱著懷裏的東西用刻刀細細雕琢。
她坐在陰涼處,低著頭雕琢著懷裏竹根,腳邊整齊的擺放著幾類工具。身體陷在陽光照不到的陰涼處,被屋外的光線襯得,垂首注視著手裏雕刻品半露的側臉,越發柔和。
季安然站在門邊看了她一會,眯著眼睛道,“小笙,梅子泡好了。下午不出門,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麼?”
南笙聽到她的問話,淡淡應道,“什麼都行。”
季安然點點頭,見她仍舊專注的刻著自己手裏的東西,便不再問話。將自己要抄寫的書抱了出來,便開始工作。
兩個人一個端坐案前,一個坐在桌旁,沒有交流,卻顯得十分的寧和。刻刀鑿進竹體的聲音悉悉嗦嗦,伴隨著紙張翻動的聲音,這個初夏的午後寧靜祥和。
季安然抄了一會,便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南笙身上。見她專注的刻著手裏的東西,盯了一會,看著看著,就出神了。
南笙會雕刻,季安然之前是知道的。因為和南江她們在一塊的時候,南笙曾經在空閑時,用木片修了一個燕子出來。脈絡清晰,說是栩栩如生也不為過。
那時她曾問過南笙,是誰教她雕刻的,南笙很是實在,便和季安然老實說了。這手藝,還是她師傅教給她的。
南笙師傅楊新,早年的時候是在外出做營生的,靠的就是做蔑匠的手藝。她早年外出,跟的師傅都是南邊手工精致的那一派人,故而她做的東西模樣精致賣相也很好,結實也耐用。
南邊都是文雅人,且賀縣南邊,宛州江陵一代,竹雕盛行。楊新便是在那裏做的營生,久而久之,入鄉隨俗,也拜了師傅學了雕刻的手藝。
隻天分不高,最後還是做了蔑匠,不過雕刻的手藝倒是一直沒生疏。年輕時,逢年過節做點小玩意到廟會去賣給年輕的女郎和小郎君,還是能掙到一筆錢的。
後來回了老家,楊新仍舊做著蔑匠的活,卻不靠著雕刻的手藝掙外快。
南笙小的時候孤單,和楊新學手藝時,村裏的孩子也都不跟她玩耍。楊新見她不愛說話便起了心思,做小玩意逗她開心。南笙心裏是歡喜的,但更喜歡學東西,因此便從楊新那裏把手藝學了來。
她喜歡刻東西,從楊新那裏學了入門的,便開始自己刻。有時間便自己拿著竹來刻,照著山間的花草樹木,飛鳥走獸,蟬蟲等,刻了好幾年,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法子。
隻她愛一個人偷偷的刻,這事也就隻有她一人知道罷了。後來季安然來了,她透過季安然,與隔壁九姑家的孩子熟了之後,起了心思給孩子們小玩意,才有人發現了這件事。
起初季安然是驚訝的,訝異裏還帶著一絲崇拜的驚喜。也讓南笙給她雕個好玩好看的東西,隻那時,南笙幽幽的看著她,說那是給孩子的玩意。
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季姐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學人家小孩子了。曉得自己這是被嫌棄了的季安然,也就滅了心思。
不過前幾日又一次看到南笙在做東西,心思又浮動了起來。哎呦呦,這次,小笙要做的是啥呢?
季安然看著沉浸在自己世界裏認真工作的少女,眯起眼睛,琢磨著,自己今晚上是不是要收到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