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1 / 3)

看,他現在沒有那種閑工夫去調理小幹兒子。起身掏出手帕為李純擦了擦涕淚,他把手帕掖到對方手裏,口中吩咐道:“好了,兒子,別哭了。去給幹爹端洗臉水過來,幹爹今天在這兒過一天,夜裏就要回碼頭啦。”

然後他低頭對著李純一笑:“過幾天再回來,帶著金小豐,再回來就不走了。”

李純悶聲悶氣的答應了,看出幹爹對自己是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便轉身出門,去張羅熱水毛巾。而陸雪征信步走出,就見院內青磚鋪地,十分潔淨,他當年的寵兒、大灰貓,在屋

簷下懶洋洋的仰臥睡覺,竟是攤著四個爪子露出肚皮,大粗尾巴拖了老長,也不像個貓,倒如同一隻憊懶的看門狗一般。

陸雪征背了手,彎腰盯著它看了半天,越看,兩道眉毛皺的越緊,最後就麵如苦瓜,心想這是那裏來的怪物?我的小灰灰哪裏去了?

陸雪征在李宅消磨了一天的光陰,入夜之後,李紹文親自開車,一路把他送去了塘沽碼頭。目送陸雪征上船之後,李紹文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就怕幹爹會把李純帶走,有心當麵去向幹爹討要李純,又有些不大敢。這一整天,他一眼都沒有多看李純,隻怕露出端倪,惹惱幹爹,然而察言觀色的伺候下來,他發現幹爹似乎對李純並沒有什麼想法,心中便是一陣暗喜。

李純這兩年的變化的確很大,幹爹若是因此對他失了興趣,那也正常。李紹文實在是看上李純了,能從幹爹那裏撿個剩,也很歡喜。

再說陸雪征算準時間回到船上,正是沒有耽誤正事。從熱河運過來的煙土板子被慎重包裹好了,趁夜由苦力腳夫搬運上船;這是蔣振雲要在返航時攜帶的私貨,與船上經理無關,船長水手也不管此事,陸雪征便得親自壓陣,起個過目監督的作用。

這是一艘大貨輪,往返一趟,成本頗高,故而必要盡量的載貨。陸雪征感念蔣振雲對自己的種種善待,所以恪盡職守,親自指揮苦力放置煙土;如此忙碌片刻,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自己往昔的種種事跡,便有些打怵,隻怕自己好心辦壞事,再妨了蔣振雲這樣一筆大財。思及至此,他連忙退到暗處,不肯再去指手劃腳。

這一夜過去,船上貨物已經裝載了一半,另有從張家口過來的一批煙土,卻是要到明日下午才能上船。陸雪征自知身份敏[gǎn],不肯招惹是非,所以日夜隻在船中起居,輕易不肯上岸。

貨輪在塘沽碼頭停泊了四日三夜,時間已然不短;在這天傍晚將近天黑的時候,煙土盡數裝運完畢,貨輪便要起錨出海。白天風平浪靜,可是一到了夜間,不知怎的,卻是起了風;陸雪征閑來無事站在甲板上,背著海風眺望碼頭情景,就見前方燈光點點,雖是少了往來穿梭的忙碌腳夫,但是也未完全平靜,低低的仍舊有些小小喧嘩。陸雪征單手托住小狸貓,心中一時想起戴國章,一時想起葉崇義,又回憶起自己當初在這天津衛裏賣命發跡,其間經過的種種艱險,不禁百感交集,忍不住就長歎了一聲。

歎過之後,倒也罷了。他向來隻有在吃飽喝足、無憂無慮的時候,才有心思去傷春悲秋。如今這個時候,他在天津的勢力大受損失,一位勁敵該死不死的又蟄伏下去,讓他想報仇都難以下手;加之他雖不是什麼縱橫捭闔的政壇人物,但是看到國土淪喪,無日收複,也覺得心情沉重。

正在這時,貨輪鳴起了汽笛聲音,那聲音轟鳴悠長,幾乎震蕩了天地夜色。陸雪征放眼望去,卻見一輛黑色汽車利劍一般飛速駛過岸上小路,猛然刹在了棧橋之前;而船上船長一路狂奔跑下,通過棧橋拉開車門,迎出了一位長袍馬褂的高個男子。大黑天的,那男子還帶著白色涼帽和墨鏡,身邊又跟了兩名隨從。和船長短暫交談了兩句後,那幾人拔腿通過棧橋,一路快步走向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