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自在。李繼安緩過口氣,對著陸雪征道:“這回可好,咱們成對難兄難弟。”。
陸雪征打個飽嗝,抬眼望向李繼安:“我現在是遇海難的船員,隻要肯吃苦,總能回上海去。你就不一樣了,背著你的日本爸爸偷跑出津,恐怕現在是不能見光的吧?”
李繼安冷笑聲:“船員?是船員還是通緝犯,還不是我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陸雪征抬手抹嘴:“可惜得很,我也不是啞巴。”。
李繼安不再多。扶著大樹站起來,他眼望前方長歎聲:“唉,是哪兒啊?”
陸雪征也不知道是哪裏。。
於是在太陽略略滑過頭頂之後,他們拖著兩條腿,又起身繼續前行。。
李繼安抱著他的綢緞長袍,獨自進那戶孤零零的漁家。陸雪征在外麵等著,片刻之後見他出來,長袍已經不見,手裏改拎隻小小的破布包裹。李繼安遠遠的對著陸雪征揮手,兩人也不搭言,心有靈犀似的共同走向片玉米地。。
在玉米地裏,李繼安低聲道:“問清楚,地方叫吳莊,離煙台不遠。”然後他抬手拍陸雪征巴掌:“去煙台,跟走吧!”。
陸雪征瞄著他手上的那隻小小包袱:“去煙台幹什麼?”。
李繼安倒是不在上麵做隱瞞:“我的兵全被派到山東來,我要找我的兵。”
陸雪征伸手就想去搶包袱:“我瘋了,自己跑到你的兵營裏去?”。
包袱裏麵是四個糠窩頭,李繼安立刻抬手躲:“別動,是用袍子換過來的!咱們現在要槍沒槍、要錢沒錢,是寡婦撒尿隻出不進!這把吃了,下頓飯怎麼辦?”然後他指陸雪征的鼻尖:“告訴,我現在累得要死,連打劫的本事都沒有,讓我安安生生歇過,我好,大家都好。等將來到煙台,虧待不了你。要是敢給臉不要臉的跟來勁,NND豁出命來也要弄死!”。
陸雪征頂著腦袋熱汗,連連頭:“是,是,李團長不要嚇去,去膽子很小的。”
102複仇之夜...
李繼安生於山野,如今到了這般地步,也不慌張。因為知道一般人家都絕不會收留兩個男子夜宿,故而他趁著天亮,帶著陸雪征專往那大莊稼地裏走,想要找那空置的看地窩棚。
周周轉轉的到了傍晚時分,他們果然在一處半塌的小草棚內安了身。草棚能提供給他們的隻有一個稀薄糟爛的房頂,不過大夏天的,這也就足夠了,總比在野地裏露宿強一些——那容易被野獸啃了腦袋。
李繼安給了陸雪征一個糠窩頭,邀功說道:“看看,我拿我自己的口糧救你的命,這多少也算是一點恩情吧?我對你這麼好,你還打算著要殺我?”
陸雪征接過糠窩頭咬了一口,梆硬幹燥,口感絕不比土塊更好,費力的咀嚼片刻,他強迫自己咽了下去:“李團長,殺還是要殺的,若說你對我有一塊糠窩頭的恩情,那我到時給你多焚些紙錢就是了。”
李繼安聽聞此言,劈頭便道:“操!養不熟的狗!”
話音未落,他耳邊就聽“啪”的一聲巨響,眼前一片金星閃爍,卻是挨了陸雪征的一記耳光!
陸雪征欠身打完這一巴掌,便向後坐回了原處:“李團長,要說人話。”
李繼安的嘴角抽[dòng]了一下,舍不得花費力氣做出還擊。和陸雪征在一起,時刻都存有危險,眼前還有整整一夜要度過,他須得保存實力。
低頭捧起糠窩頭,他費力的啃了下去。
李繼安雖然是苦出身,但是這些年享慣了福,早已養的嘴饞舌刁,哪裏咽得慣這粗糙幹硬的糠窩頭?千辛萬苦的吃了一個,他趁著天色蒙蒙黑,溜出去摸了幾根頂花帶刺的小黃瓜回來,和陸雪征分而食之——不分不行,他不分,陸雪征自會來搶。
如此吃飽喝足了,李繼安席地而臥,對那陸雪征說道:“睡上幾個小時,咱們就得起來繼續趕路。身上沒有良民證,大白天的萬一被憲兵攔下來,那才叫糟糕。”
陸雪征沒說什麼,一歪身也倒下去了。
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然變得墨黑。陸雪征仰臥在地,能從棚頂漏洞中看到天幕上的星星。李繼安留意到他沒有睡,便扭過臉來,去看他的側影。
“哎!”他突然開口問道:“你愛不愛哭?”
陸雪征正在出神,忽聞此言,就是一愣:“哭?我為什麼要哭?”
李繼安轉身挪過去,伸手在他眼角點了一下:“大凡這裏長了痣的人,都愛流馬尿。”
陸雪征斜了他一眼:“李團長,你睡吧。”
李繼安吃了糠窩頭和小黃瓜,體力得到補充,居然還有閑心來逗趣了:“你陪我睡?”
陸雪征側過身來,枕著手臂麵對了李繼安,淡淡的答道:“來吧。”
李繼安知道他不是善類,既能答應的如此痛快,必定是暗暗存了主意,故而笑嘻嘻的不敢上前:“我怕你咬我。”
陸雪征聽到這裏,心中卻是驟然動了殺機——萬籟俱寂、四野無人,此刻不殺何時殺?李繼安這種半兵半匪的人物,拉起大旗便能占山為王,誰知道他到了煙台之後,還肯不肯再回天津?萬一他拉著隊伍鑽進了山裏去,那自己上哪裏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