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杯熱茶,慢慢的小口啜飲。金小豐探頭過去和他貼了貼臉,同時就聽他出言問道:“那兩個姓李的到香港了嗎?”
金小豐答道:“到了,正在看房子。”
陸雪征現在和杜文楨聯係密切 ,時常交流。杜文楨眼看兵荒馬亂沒個了局,故而不肯重蹈當年覆轍,提前做好了遠遁他鄉的準備,預備一旦形勢不妙,便立刻離開天津,尋找一片樂土養老。而當下能夠被稱為樂土的地方,似乎也就隻有香港了——起碼不打仗,而且的確是繁華。
杜文楨近來上了一點年紀,變得嘴碎,時常就要對陸雪征侃侃而談。陸雪征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禁也受了影響,正好李紹文和李純還在南邊,如今正好可以就近先去香港。不過杜文楨雖然說起香港興致勃勃,其實還是有些紙上談兵的意↘
陸雪征的臉上沒有笑容,沉聲說道:“那你就放。”
李繼安不怕苦,不怕疼,能受一切的罪,唯獨怕死——當然,人都怕死;但他先是倔強英武,不畏折磨,已經擺出一副十分難纏的好漢嘴臉了,如今死到臨頭,卻是忽然鬼哭狼嚎屁滾尿流,這就讓旁觀者感到了哭笑不得。
陸雪征讓人用繃帶為李繼安包紮了傷口,地上的雨布則是依舊鋪著。李繼安知道這是用來包裹屍體的——結實、不透血水。
他不願意一絲|不掛的趴在雨布上麵,這讓他總擔心自己馬上就會被大卸八塊。然而此刻他已經沒有了挑三揀四的資格,因為陸雪征提著斧子正在他麵前來回踱步,他必須立刻說出放人方案,否則少不得又要被開刀放血。
大半夜的,李繼安被赤條條的拖出空屋,向北平衛士長打去長途電話。衛士長那夜失去師座消息,急的要死,如今忽然接到電話,真是驚喜交加。可惜李繼安不能詳細訴說來龍去脈,隻命他立刻趕回軍營,把陸雲端帶來天津。
衛士長接到命令,自去行動。李繼安這邊放下電話,夾著雙腿佝僂著腰,驚弓之鳥似的仰頭望向陸雪征。陸雪征不看他,單是對著旁邊眾人一揮手。眾人得令,立刻把李繼安拖回空房,又把他那手腳重新銬了上。
陸雪征表麵上波瀾不驚,其實心中緊張興奮。強作鎮定的走進客廳,他在牆上那幅蛤蟆圖前站定了,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
他還不敢歡欣得意,因為畢竟兒子沒有真的到家。夾著香煙的手指冰涼僵硬——其實他和李繼安一樣,如今都是劫後餘生。
如果李繼安當真是個寧死不屈的強種,那他左右也是個無計可施。剛才那是一場賭局,李繼安一死,兒子也未必能夠生還了。
一根香煙吸完,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公館暖氣燒的馬虎,應該再加把火了。
轉身快步走向樓上,他知道金小豐的被窩會有多麼舒適溫暖。樓梯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兒子先前淘氣,時常喜歡趴上樓梯扶手,從二樓溜到一樓。
童心大作的抬腿搭上樓梯扶手,他想自己或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一路攀爬上去。俯身壓住扶手,他手足並用的向上一蹭,快樂的暗想:“嘿嘿,兒子要回來了!”
正值此刻,他聽到上方響起了金小豐的聲音:“幹爹?”
他立時抬起了頭,就見金小豐披著睡袍站在二樓,正在滿麵困惑的望著自己。
陸雪征還趴伏在樓梯扶手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因為太過尷尬,所以簡直快要惱羞成怒。金小豐卻是毫不動容。下樓走到陸雪征身邊,他伸手托到對方腋下,若無其事的把人拉扯下來,又道:“幹爹,天快亮了,上去睡吧!”
陸雪征幾大步躥上二樓,沒理金小豐,依舊很竊喜。
在等待的日子裏,李繼安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讓陸雪征把房內的雨布撤掉。
陸雪征坐在雨布上,倚靠牆壁悠然抽煙:“吃你的藥吧!雨布礙你什麼事了?”
李繼安端起地上一隻搪瓷水杯,將兩粒消炎藥片送服下去。雙手因為還是被銬在一起的,所以行動起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