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出現在久律身側,隨即,道道刺目的天光從上方投照而下,久居暗處的眼瞳無法適應,使久律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光源。
“律生,你果然——”如釋重負的女聲兀的戛然而止,緊接而來的是一聲抽氣與弓弦繃緊的聲音。
突然出現的凜冽殺氣讓久律不由一驚,也顧不上刺眼過強的日光,放下擋在眼前的手,眯著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個曾助他與雲雀恭彌逃離巨怪胃袋的翠子巫女,此刻正一臉凜然凝重地緊盯著他們這邊,雕工極好的黃花梨木大弓此刻被她舉在身前,弦如滿月,隻差一步便會射出的羽箭正直直對準他們的方向。
久律的心不由一沉,他一麵緊盯著那寒光粼粼的箭鏃,一麵用眼角餘光關注四周。
以巫女翠子為圓心,四周一片狼藉。在身體原主記憶中強大到連大妖怪都深感棘手的群居妖怪——鏡鷹與幻鷹,此刻竟稀稀落落地倒在樹木周圍,汩汩地噴湧鮮血。十幾隻巨鳥,全數在列,都是一擊擊殺,沒有一隻逃出生天。
即便是這個世界巫女的力量對妖魔鬼怪有天生的克製作用,能夠一口氣擊殺這麼多高級鳥妖,還是一擊擊中擅長幻術躲匿速度奇快的鷹妖族要害,這也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可見巫女翠子的實力,深不可測得令人心驚。
久律下意識地抿緊唇,戒備地盯著巫女翠子:“巫女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對著他的質疑,翠子沒有應答,甚至連眼神都不曾給予。
久律這才注意到,巫女翠子的箭雖指向他這邊,但並非針對於他,而是瞄準站在他旁邊的……giotto?
心中一突,他正待再說什麼,卻見巫女翠子橫眉冷目,拉弓滿弦的手沒有絲毫鬆懈:“律生,還不過來!”
被蒙頭蓋臉嗬斥的久律頓覺有些發懵。無論是巫女翠子的舉動,還是她的語氣與話語,都讓他百分百的無法理解。
“巫女大人……”久律忍無可忍地皺眉,就算眼前的人真曾助他脫困,他也不能容忍對方不問青紅皂白地用見血封喉的箭指著giotto,更別提對方對他與雲雀的“幫助”其實並沒有那麼必要而不可或缺,“您究竟……”
“翠子大人!”落後巫女百米遠的碧衣男孩此刻終於趕上,見到眼前氣氛壓抑針鋒相對的場景,碧衣男孩不由一愣,他的視線飛快掃過鋪陳了一地的鳥怪,最後擔憂而猶豫地落在滿臉冰寒的巫女翠子身上。
“巫女大人,您沒事吧?”他隱晦地朝久律幾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語調輕鬆地勸解道,“一個鬼魂而已,又不是什麼厲鬼,您不必這麼嚴正以待吧?”
“而已?你好好看清楚,碧衣,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鬼魂!”翠子的嗓音高亮而鏗鏘,夾雜著任憑誰都能聽出的怒意與忌憚,“凡是凝成實體的鬼魂,早已不是普通的靈,而是不折不扣的妖怪!你瞧他身上濃鬱的氣,不知混進了人世多少年!這樣一個對村鎮有威脅且主動接近人類的存在,又怎麼能放過?”
聞言,碧衣男孩便不再說話了,隻安靜地站立一旁。然而,久律卻清楚地從他臉上看到諸如幸災樂禍與玩味之類的東西,冰冷的視線多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早在初見的那次他便察覺到這碧衣男孩對他與雲雀恭彌抱著莫名的敵意,那時他隻暗自警惕著,並沒有過多的在意。畢竟那種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敵視別人的人多的是,隻要不踩到他的底線他都懶得理會。而在剛才,碧衣男孩看似勸解實則在危急的局勢上火上澆油的行為算是成功惹怒了他。
不過也拜這個碧衣男孩所賜,他好歹也明白了眼前這莫名其妙的發展是怎麼回事——
敢情他們是以“鬼魂凝聚成實體則演變成妖怪”這個邏輯為由,把giotto當成了妖怪?
他是不知道這個深不可測的巫女翠子有多強,但托身體本尊記憶的福,他深切知道巫女射出的破魔箭對怨靈的傷害有多大。
雖然giotto不是怨靈,但是……
久律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在破魔箭與giotto之間,同時思維飛速運轉,繼續尋找能夠脫困的方法。
最終,腦中紛亂的畫麵在其中一個畫有問號的圖像上定格。
他早在初見之時就注意到,巫女翠子似乎對他目前這具孩童身軀的本尊的態度很不一般,他雖然猜不出其中的緣故,但結合對方初見時對他和雲雀恭彌熟稔且毫不懷疑的態度與那半真半假略顯違和的關心,以及先前他在腦中詭異地聽到翠子聲音的離奇情況,都足以讓他確定,這具身體與巫女翠子存在某方麵的關聯,至少確如翠子所說,她與身體本尊的父母熟識。
那麼……
久律下意識地眯起眼,對巫女蹙眉催促他快點離開的話語聽而不聞,隻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
“請巫女大人不要用破魔之箭對準我的朋友,我的這位朋友並非什麼妖魔,我可以以性命擔保。若您執意對他出手,那麼……即便你曾助我脫困,我也將視你為敵人。”
巫女握弓的手微乎其微地顫了顫,深紫色的眼瞳遽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