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數做什麼?”
“我在想,是要數到多少下,躲在門後的人方肯出來迎接。”
“躲在門後?”
“雲深。”雲荒喚我,笑顏似籠了一層輕煙,“他們在探究,我究竟是不是那一日的九尾公子。”
我領悟地張開嘴。緩步走下台階,折下柳樹上的一條柳枝,柄在手間。
雲荒不解地看著我,我向他嫣然一笑,炫耀似的說道:“我隻藍棠一名式神,終歸不夠。況且我才將他收入袖中,現在便喚他出來,也著實令他勞累。不過仆役辦事不力,身為仙者,仍舊是馭使式神來得順便些。”
我將柳葉一枚一枚地摘下來,捏在兩指之間,而後向著柳葉呼出一口氣,那些青翠欲滴的小東西便躍然落於地上,化作了一個個玲瓏精致的小人。十幾枚綠葉小人在我麵前喧嚷,跳躍。我蹲下`身子,將柳枝在空氣中輕輕一揮,小人們登時安靜下來,整齊地羅列在我眼前。
“去告訴秦府的主人家,說雲荒雲深二位仙者已於門外等候多時。”
綠葉小人們齊刷刷地應了一聲“是”,而後便穿門逾牆,在秦府之內一路狂奔一路叫囂。其聲音之尖利響亮,直聽著我雙耳發疼。 我摩挲了幾次自己的耳廓,雲荒笑意吟吟地靠過來,雙手捂住我的耳朵道:“施術之前,怎麼不想著先打理好自己?”
我衝他無力地笑了笑。“所以說我這人不成大器。對了,你怎麼絲毫不受影響?”
雲荒放下手,指尖對準自己的耳朵,於虛無之中扯出一縷棉絮一般的東西。
我恍然。“封閉了自己的聽覺,也不知提醒我一聲。”
雲荒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你會這麼傻。”
朱門被急匆匆地打開,一列仆役跌滾著跑出門來。領頭的人似是管家,一路小跑,一路作揖道:“二位仙者,著實怠慢!著實怠慢!還請二位早早收了術法!”
我原意也不在為難他人,便揮了揮柳枝,將滿府喧囂化於沉寂。
秦家的仆人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二位仙者。”管家拱著雙手,躬身致歉道,“先前怠慢,實是家主悲傷過度,神思恍惚,一時拿不準該如何會客。並且秦家家訓有言,不同仙者妖邪等有所來往,故而家主一時猶疑,將二位晾於門外。”
“不同妖邪來往,實屬正常。這不與仙者相交,作何解釋?”
“這……”他喃喃一聲,搜腸刮肚地尋找著托詞來結束話題。
我便不逼迫他,隻叫他快些領我二人進門。
秦非塵的父親約莫四十餘歲。母親哀傷過度,臥病在床,未曾見客。非塵另有姊妹七人。眾女鹹聚一堂,淚眼婆娑,梨花帶雨的情景,雖說是賞心悅目,卻也是詭異非常。
秦家的主人端坐於正堂之上,神色戚戚,目無神采,久久不曾言語。我於一旁飲茶靜候,百無聊賴之下,便細細地打量起這廳堂來。裝飾擺設倒無出彩的地方,隻是秦家主人身後懸著一幅像,畫上是個麵容清俊的公子,眉目溫順,略顯病態。與這秦老爺相似了三四分。
主人家久不開口,我便率先打破沉默道:“秦老爺,畫上的可是你家公子?”
主人家怔怔地抬起頭,瞄了一眼畫像,而後苦澀地搖了搖頭,“這是秦家的先祖,因墜崖不治而殤。臨死之前囑托後人,要將其畫像懸於正堂,以俟其殷殷期盼之人。吾兒非塵,與這位祖先倒是十足十的相像。不過非塵向來健壯,生性開朗,誰又料到其命運也與祖先如此相似呢……”言罷,他便顧自搵起淚來。
我望向雲荒,他搖著扇子,要求見一見當初陪伴秦非塵出野的仆眾。人群中哆哆嗦嗦地出來兩個年輕的小廝,顫著聲音交代了當日的情景。所述情況,與滕原複轉述的大致吻合。隻不過他們一邊仆地敘述,一邊還將眼神誠惶誠恐地在雲荒身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