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不起的土灰。他以原形在周圍逡巡了好幾天,直至四天之後,那名仙者才心有不甘地離開。
狸貓跳下樹枝,怯怯地在焦木揚灰之中,繞著茅屋的地基繞著圈兒。碧綠的貓瞳瑩潤剔透,被泛起的水澤浸潤得通透動人。他伸出蹄爪,在一抔土灰之中徒勞地刨動著。風吹動土灰,遮得眼前灰灰蒙蒙。狸貓輕喚一聲,淚水終於在觸到那一塊指骨的時候撲簌地滑落下來。
“是……阿七嗎?”有個敦厚的聲音在背後怯生生地問道。
阿七就是狸貓,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七,父母便給他起名為阿七。
他回過頭,警惕地看著眼前滿頭華發的中年人。這是鄰居家的大叔,姓黎。茅屋初落成之時,黎大叔攜著自家捕上的兩條香魚登門造訪。還玩笑著兩家也許百年前原是一家呢!黎大叔為人樸實敦厚,這兩年的為人生活中,兩家之間頗有菜蔬互給的往來。
隻是狸貓不敢再輕易相信他人。那名仙者是如何知曉他們一家身份的,他無從得知。狸貓一家一直都小心地避開著妖邪同仙者,唯一能夠招來這場滅頂之災的,便是他們不知幾時的無意之舉,叫鄰人暗眼投去,最終引來了滅門死神。
“阿七……”中年男子帶著哭腔嗚咽一聲,一雙渾濁的老眼滾出兩行灼熱的淚水,“我知道是你。仙者來滅……來殺害你的家人的時候,我一直躲在一旁偷看著。對不起!阿七,我原本應該出手製止的。可是,我心裏害怕啊!我不知道,原來你們一家都是從玉清山上來的妖邪!”
狸貓挪著腳步,旖旎地繞了個圈子。
“阿七,那時候,我並沒有看見你。所以現在這隻狸貓就是你,對不對?”
狸貓動了動尾巴,並無一絲要做回答的反應。
“不是阿七嗎?”黎大叔喃喃一聲,氣力用竭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阿七也死了嗎?我還是什麼都沒做到……”眼淚不住地自他粗糙的麵頰上滑落。身形寬大的男人,哭得傷心欲絕,好比一個無助的小孩兒。
狸貓心中一軟,邁著步子矯健地走到中年人的身邊,用細長的尾巴掃了掃他的手臂。“我是阿七。”他溫著語氣說道。
慟哭中的人戛然止住哀嚎,望著眼前的狸貓,怔怔地問道:“剛才是你在說話嗎?你是阿七?”
狸貓動了動頭顱。“是我。”
“太……”中年人欣喜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狸貓心中湧上溫溫的暖流,他張開嘴,正欲說些什麼,卻覺得後頸一痛,有人提著他的皮肉將他整個拎了起來。
“終於等到你了。”仙風道骨的仙者一臉漠然地說道。“一窩妖邪共居一年,妖氣濃重得滲入了一草一木,我都不能輕易斷別誰才是真正的妖。狸貓生性警覺,要請你出來,著實不易。”
狸貓茫然地望向方才痛哭流涕的人,卻見他一臉憨厚地笑著,用至為樸實的言語說道:“仙者大人,我這樣做是不是就可以了?”
仙者矜持地頷了頷首。“辛苦你了。”
中年人“嗬嗬”地笑著,仿佛自己當真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仙者將狸貓關在了用術法封印的金籠之中。封印桎梏著狸貓,叫他化不成人形。村子裏的人輪流參觀著這隻倒黴的狸貓妖怪。有好奇的目光,驚恐的目光,質疑的目光。而最多的,卻是幸災樂禍,刻薄怨毒的目光。
狸貓伏在籠子裏,遙遠地觀看著魚貫而過的人。大概四五天前,他們還同父母言笑晏晏,想要日後討一隻金黃的甜瓜來吃。
日暮西山的時分,隻有一名七歲的小女孩兒還睜著一雙大眼,天真地趴在籠子麵前望著。狸貓抬眼看了看她,隨即慵懶地闔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