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
六經 【 浙江省試】
問聖人之道載於六經六經之旨明於傳注然其傳襲之有異同學問之有淺深亦豈無可講者夫易畫至六而卦有六十四此伏羲先天之圖何孔子未嚐明言而邵子獨得其傳乎連山首艮歸藏首坤何二易俱亡而周易獨存乎京房淪於術數王弼間以老莊固無足論者程子專於理邵子專於數朱子兼理數而專於占可得聞乎果合於古乎書始百篇既遭秦火伏生之傳纔二十餘篇馬鄭所注果怕晁錯得之口授者乎壁中之出增多二十五篇何今文古文分合難易之不同乎孔氏以序冠篇端蔡氏何以複刪置於後乎詩有齊轅固燕韓嬰魯申公而毛萇之出稍後何萇之學獨行乎朱子傳注諸經自謂於詩無憾然其序文之去音韻之葉經緯之分亦有所本乎春秋鄒夾既亡有左氏公唐穀陸淳以來說者無慮數十家孰為合於經乎近世程劉呂張之說各有攸當何胡氏獨用於今乎禮有周官儀禮禮記河間之獻新都之用果全書乎淹中之山曲台之記何止存十七篇乎大小戴記始三百餘篇其後刪合為八十五篇又損益四十三篇何今所存小戴乃增多六篇乎儀禮其經也亦有異同乎今何舍經而用傳乎此其大畧也諸君子方以經術用世其考核精矣願條陳以對詩書禮樂先王所以造士之四教也周易春秋孔氏讚之修之以為世教者也大哉六藉之功乎立天地之心植生民之命措斯民於至治傳是道於無窮先聖後聖因時而起製作傳述其事不同而此心此理則未嚐異也學者存此心以燭此理則味諸經文而釋諸傳注此所以有得也此心不存則理路昏塞意見背馳固懵然於聖人之經矣傳注傳襲之有異同則滋惑之大焉大抵聖人之道散於萬殊者非狹小之心胸所能包羅也斂於一原者非粗淺之意見所能造詣也問學至於浹洽思慮通乎神明然後有見於化原有得於古初而聖人之經可得而言也是故詩者人情之宣也書者政事之紀也禮者列義理之序而樂者陶天地之和也易者上古聖人所以開物成務而春秋者吾夫子所以正王道而明大法者也皆非可以易言也夫河圖洛書順逆生克天之所以視經緯也先天後天對待交易聖人之所以明體用也此萬化之原萬事之本六藉之門戶也易畫至六兼三才而兩之也卦有六十四八卦相蕩因而重之也先天四圖蓋出於伏羲夫子係易傳易有太極章既言卦之所以畫說卦天地定位章又言卦之所以位其但言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而不明言其為伏羲者亦猶但言易之興於中古作於憂患而不明言其為文王也是圖也必待希夷屢傳至邵子而後大明於天下後世則斯文之氣運有關於天而有竣於人者如此也連山首艮終始之際也歸藏首坤靜動之守也二易與周易同掌於官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四而周易獨存者以夫子讚之而學者傳之也夫理者所以禦數數者所以寓理京房吹律其為數也徒煩於推衍王弼亡象其為理也遂荒於高虛程子發明易之理而加一倍法之言則知數者莫程子若也邵子發明易之數而一動一靜之間天地人之至妙邵子固以理而妙是數矣夫天一至於地十與夫盈天地間之物象皆天所以示人之數也而其所以為數者有理存焉善有吉否有凶與夫致悔致吝之故皆在人自然之理也有疑於其理而稽諸鬼神則必以蓍策之數焉占也者理與數之合也知來之神其數不可窮藏往之智其理不可易易為卜筮而作朱子所以融會程邵之說而發明易之本旨也九圖之冠於本義者傳於古也六圖之特筆於啟蒙者與夫子所謂八卦相蕩因而重之文雖不相合然而朱子所以推邵子一生二之義與程子加一倍法之說同也百篇之書既遭秦火伏生之傳纔二十八篇馬鄭所注又有偽秦誓一篇自唐以來孔氏所傳二十八篇盛行於世而馬鄭注本不行矣今文古文篇有分合詞有難易觀其文理之相接則可見其始合而今分矣觀其體製之迥殊則疑其彼何獨難而此何獨易矣若是者自朱子吳才老固巳疑之而世之大儒亦巳有明辨而整正之者矣古文書序自為一篇孔注引之各冠篇首序文與書本旨往往不協蔡氏刪之而置於後以存其舊蓋亦朱子所授之旨也漢儒傳詩者四家毛萇後出乃獨行者理勝於三家也孔子曰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而齊魯韓以關睢為剌詩焉此其傳之所以不行乎朱子之於詩也本歐陽氏之旨而去序文明吳才老之說而葉音韻以周禮之六義三經而三緯之賦比興各得其所可謂無憾也巳春秋五傳鄒夾既亡陸氏以來其為說總總也大抵春秋一書雖曰聖人誅亂討賊之筆而出於仁恕忠厚之心故其立法也嚴而待人也寬有能因其筆而得蘭鈊核字實而不流於高虛推書法而不陷於慘刻是為合於經者程劉呂張之說各有攸當而胡氏之傳獨用於今者金陵王氏當國廢斥聖經胡氏憤切於此遵程子之意為經作傳以羽翼而複之事據左氏義取公穀之精者是胡氏能集三傳之所長而深有功於聖經也禮有周官儀禮禮記三書周公六典本以命官而非以記禮其間所載之禮乃職掌之所及者爾各官空土以居民考工非司空之事則六典固非全書也經禮三百亡於煨燼而高堂生所傳僅十七篇焉大小戴記出於漢儒編緝而今所存小戴記乃四十九篇焉淹中古經之出曲台禮射之記凡此皆見於班書藝文之誌自朱子儀禮經傳通解序目戴記篇目損益多寡具見史誌正等書遽數之不能終也夫禮有數有義名物製度者數也其所以然者義也數非目擊而身履之者未易知也而義則學者可推而知矣儀禮經也所記者名物製度禮記則傳其義焉遠古無傳則求其數也難不若姑因其義之可知者而使學者盡心焉而求古聖製作之意以通乎其餘則設科所以舍經而用傳之意也執事先生所以下詢承學者既條陳以複命矣敢因策問言外而竊有獻焉夫聖人之道載於經聖人之心無窮經之理亦無窮也顏曾思孟之傳述周程張朱之發明凡先儒心術之所形精力之所極學者既不敢不盡心矣河圖洛書之異而同先天後天之分而合四圍皆從中起之故方圓逆順往來之妙蓍七卦八之實跡用九用六之微機卦象之神奇卦變之定法九疇出於洛書之法象三聖執中之本旨孔門求仁之要義中庸知仁勇之統會孟氏存心養性之異用風人詩章之體周頌音韻之說春秋書法之可推禮經大祀之未審若此之類學者得毋獨有所當盡心者乎聖人垂教於萬世先儒有望於後人其心蓋何如也存是心以明是理用聖賢之功夫求聖賢之精蘊博而約之可也不然則專門之習學究之譏其於經術用世何如也執事先生洞燭於此矣故愚敢因策問言外之旨而竊有獻焉
四書 【 浙江省試】
問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是仁與道一矣孟子又曰三子者不同道其趣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中庸曰修道以仁則仁與道又為二矣孟子曰仁人心也是仁與心一矣而孔子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孟子曰君子以仁存心則仁與心又若二矣然仁也道也心也果一歟二歟明著之以觀精蘊之學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以為心者也以人身言則人之所以為人者此仁也以人心言則人之所以為心者此仁也見之行事則合天理而無私心者仁也論之人心則無私欲而有此心德者仁也以其體用兼言則心之德者仁之體而愛之理者仁之用也以仁與道對言則道者義理公共之名而仁者吾身親切之理也以仁與心對言則心者兼形氣知覺而言而仁者專指吾心真純之理也知此則可以釋明問之疑矣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蓋曰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人之理合人之身言之是乃所謂道也詳味孟子語意則仁與道未嚐一之也至於答淳於髠之言引伯夷伊尹柳下惠之事而謂其道不同其趣則一於仁則以三子之行雖異而皆合乎天理而無私心也夫子答哀公問政曰修道以仁者謂修五者之達道必用吾心之仁蓋達道人所通行而仁者我所獨得天地生物之心而為心者此心不存則雖行是道而道猶在外也此心而存則所行之道在我矣此二章以仁與道對言二者固不可以一之也孟子曰仁人心也先儒謂心如穀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孟子之意蓋謂仁者人之所以為心者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巳故反而命之曰人心則可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也翫夫先儒反而命之之訓則孟子語意亦未嚐直以仁與心而一之也至於夫子稱顏淵不違仁則謂其心無私欲而有其德也孟子曰君子以仁存心則謂以仁之理存於其心其發則為愛人也此二章以仁與心對言二者亦不可以一之也總而言之仁者人之所以為仁之道也人而不仁則非人之道仁者人之所以為仁之心也人而不仁則非人之心孟子言仁既曰天之尊爵人之安宅又曰天下之廣居而猶未也必附之人之身焉曰仁也者人也必直指人之心焉曰仁人心籲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