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茹溪秀眉微蹙,慶幸俞文勤沒有同她一起來,擔心他在這個地方有危險。
你叫他趕緊回濱海,越快越好。至於原因,我現在沒法跟他解釋。
許靜沒有立刻回話,隻是看著夏茹溪的側臉,"我想,你至少得給他個理由吧?不管你愛不愛他,他是為你而來的,你卻連麵都不見就要趕他走。
夏茹溪沒料到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對俞文勤心中有愧的她倒是語塞了。
我有我的難處,有些事我不能說,希望他能諒解吧。
你對我別起疑心,我在西江市出生、長大,你家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
夏茹溪緊抿著唇,並不言語。她仔細想了想,俞文勤是外省人口,那些人不至於對付他,而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好像知道些什麼呢。"夏茹溪隔了好一會兒才說,"若是平常人,直接上門來找我就行了,何必大費周折?
西江市誰不怕張俊言啊!隻要是有關他的事,我不謹慎點兒,沒準兒會死得很慘!"許靜頓了頓又說,"而且,我隻是個小律師,打打離婚案子。憑著職業的敏[gǎn],覺得你和張家的內情挺複雜的。不過你放心,雖然我好奇心重,但也不會多事。
夏茹溪心想,好奇心重的人不會多事才怪了。她決定跟這個女人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那就最好,我的話你轉告給俞文勤。既然你說過不會多事,也不用管我給不給他交代了。
許靜也不要求她非得給俞文勤一個交代,原本隻是想傳達給她這樣一個信息——俞文勤是珍視她才來這兒的,不應該對他有所苛責。
兩人默默地走回去。夏茹溪見那輛車還在,目光稍稍轉移,便看到俞文勤站在遠處的公交站牌下。冬天天氣本就陰霾,像是彌漫在人心中的哀愁怎麼也抹不開。寒風吹過,俞文勤拉緊了大衣,雙手摟在胸`前,始終望著她們。
這種對望的場景真淒涼。夏茹溪的鼻子一陣發酸,他是在濱海那個氣候溫暖的城市裏長大的,從沒有受過這種寒冷。
俞文勤仿佛很想過來,卻又有百般顧慮。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他終於鼓起勇氣往前邁步時,夏茹溪卻轉過身去,鑽進了車子裏。
許靜扶著車門,見夏茹溪低垂著頭。待她仰起臉來時,許靜看到了她頰邊的淚水。
他是個好人!
許靜緩緩鬆開了手,她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過去,俞文勤究竟愛她有多深,到此時都結束了。
車駛離的那一刻,俞文勤也停下了步伐,眼前模糊的景象裏隻有許靜一個人的身影。她或許是麵朝著他,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她慢慢地朝他走去,什麼也沒說就把他抱住了。
也許,自此刻開始,傷心的過去都應該忘掉吧,記住這新的開始。
夏茹溪的父母安葬在離城區三十公裏的一座山上,墳地在山窪裏。冬天下過雨的早晨,濃稠的白霧氤氳在兩座淒寂的墳頭,一條泥濘的道路蜿蜒而過,通向遠處的玉米地。村民們大都沿著這條路去地裏幹活,但無人順路去祭拜。墳前因為無人踩踏,野草瘋長得鬱鬱蔥蔥,已經掩蓋了墳頭。
夏茹溪把黃紙和香燭放到地上,撥開兩邊的枯草,用腳踩出一條小徑來,才抱著紙和香燭跳下斜坡。擺上祭品,燃起香燭,她一張張地焚燒著黃紙,開始回憶父母的樣子。
Ⅳ 迎麵襲來的風暴 第106節:Chapter 4家人山上冷風徹骨,淡藍色的火焰借著風勢吞噬著黃紙。空中飄散著黑色的紙灰,香燭快燃盡了,父母的臉孔想起來竟是那樣的陌生。她連忙雙膝跪地,額頭抵著濕冷的泥土,磕了三下才直起身,然後眼神飄忽地望著麵前的兩座墳。如果當年不發生那些事,父親這時候或許正在哪個工友的家中下象棋,母親或許一邊看電視,一邊嘮叨著她的婚事。爺爺也已經去了那邊,應該團聚了吧?她的唇輕輕地動了動,目光穿過雨霧,仿佛在跟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對話:我會侍奉好奶奶,她要很晚很晚才會過去。